第13章 归家 离别与偶遇
她最亲爱的宝贝女儿，已经在魔法开发局去世快要半年了。
那心碎的一天，这个噩耗刚传进耳朵的时候，自己仿佛在做梦，完全不敢相信、更不接受这是真的。
就好像有一把布满尖刺的烧红巨锤，狠狠砸在自己的内心，将过去回忆中的酸甜苦辣一同化为齑粉，整个天都要塌下来。
作为一位丧女的母亲，她的生活从此都是恍恍惚惚、浑浑噩噩，不时以泪洗面，日常生活完全失去了光彩。
只有进入女儿遗留下来的房间，缓缓抚摸那些遗物时，她才能稍稍回忆起过去的幸福时光。但重新回到现实，却因为反弹效应感到更加地寒心与痛苦。
这半年来，她眼中没有光彩，食不知味，连谋生的委托都没做几次，整个人憔悴不堪。
要不是她还试图通过模仿先前还未失去女儿时期的形象留住回忆来安慰自己，恐怕早就已经是一个蓬头垢面的疯婆子模样。
今天傍晚，随着门外敲门声响起，她颓废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准备去接这个借以糊口的委托。下一秒钟却仿佛置身天堂，以至于让她不敢当真。
门外的人居然在喊妈妈！
那声音是这样熟悉而甜美，她沉重的脚步随之轻快，就像冬天的冰雪随春风暖意化开，有那么一瞬间甚至产生踩在棉花上的幻觉。
虽然不敢相信，她还是加快脚步赶到门口，打开了紧锁的大门。
“妈妈！！”
乌鲁蒂亚喜极而泣，带着久别重逢的眼泪扑进妈妈怀里，紧紧地抱着她。
见到来者是自己女儿，乌璐也顾不上真假，一把抱住乌鲁蒂亚也开始嚎啕着泪如雨下。
“宝贝……我的宝贝儿，你还活着？！”
母女重逢、相抱而哭的感人场景令门外的岱峰也流下热泪。
这辈子他历经无数磨难，在生死线上反复横跳还没哭过，内心是成年人的他深知眼泪并不能带来什么。
但他还是忍不住热泪盈眶，作为人，亲情永远是与生俱来本能的一部分，是不由自主会渴求的珍贵之物。
早在前世岱峰就是孤儿，在孤儿院长大并被特招选拔，成为一名优秀的特战队员直至牺牲；
这辈子他仍然没能摆脱孤儿的身份。他在穿越初期也很想知道今生有没有父母，这个心事在这些年一直念念不忘，直到前几天系统的出现彻底掐灭了自己内心的希望。
今生的孤儿身份甚至更彻底。根据系统给出的信息，他这辈子的身体并不是夺舍了他人，也不由父母所生，而是在穿越过程中因为某些未知原因凭空形成的。
这样“天生地产”的出身赐予了他非凡的天赋与资质，却也带来严重的代价：他在整个世界都找不到任何与自己具有血缘关系的人。
先前岱峰嘴上说着孤儿身份不是痛处，内心也没有把这当做痛处。
现在看到家庭成员之间温馨感人的团聚，有了对比，很多东西就凸显出来了。
他内心深处备受触动，不禁开始幻想自己这辈子如果有父母，有家可归，大概是什么样子。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像一个完整拥有情感的人，而不是战斗机器，或是为生存而奔波、猎食的野物。
稍稍发泄情绪，乌璐再一次看着怀里的女孩，轻轻抚摸着她的脸，还在确认是不是自己女儿。
“妈妈，我当然还活着，您是被布莱恩给骗了！”
乌鲁蒂亚抹着眼泪跟妈妈说道。
“布莱恩那家伙看起来人模狗样，实际上他自己连带下属做的事都和人毫不沾边。他们把我当成实验品，害得我好苦……而且您以为我死了，也是他骗您说的！”
说到这里，乌鲁蒂亚先前那些饱经折磨的记忆再次浮现于脑海。她开始颤抖，一边继续倾诉，一边更紧地抱住妈妈。
“啊？妈妈还以为布莱恩身为魔法开发局长，是一个热心的好人，实际上他真面目却是这样？！我一定饶不了他，咱这就找他算账，必要教他吃不了兜着走！”
听到女儿说出的一系列残酷真相，乌璐勃然大怒。她手上动作轻柔安抚着女儿，表情狰狞咬牙切齿，巴不得将布莱恩这个伪善的衣冠禽兽及其爪牙生吞活剥。
“不过您现在找布莱恩也没意义，因为这只畜牲已经被岱峰宰掉了，连那些爪牙帮凶都无一幸免。”
看到妈妈情绪即将失控，被吓到的乌鲁蒂亚赶忙说出布莱恩的现状，她不希望妈妈发脾气。
女儿的话让乌璐稍微平静一些，她稍作调节，便疑惑地问道：
“岱峰是谁？按你的说法他能够把魔法开发局一锅端，肯定是一个很强大的人吧？”
“确实是这样。门外就是我的恩人岱峰，实际上他也是受布莱恩所害，被抓进开发局当试验品。但他成功干掉那个人面畜牲，带我跑了出来……”
乌鲁蒂亚跟妈妈互诉衷肠，罗列并怒骂布莱恩及其爪牙的罪行之后，专门提名岱峰，将他从思绪中惊醒。
回过神的岱峰稍微用手沾取眼泪抹抹脸上凝固的残余血迹，结果越抹越脏，匀开的血迹染红整张脸，如同关公脸谱一样。
“就是这个小男孩吗？看起来比你还小呢？他怎么浑身都是血，受伤了吗？”
乌璐看着女儿指向门外那个小男孩，不禁心生惊讶，同时感到非常疑惑。
这么小一个孩子，居然能把布莱恩及其帮凶全干掉，然后救出乌鲁蒂亚？搞笑剧都不敢这么演吧？
乌璐重新集中注意力打量着眼前的小男孩，对方也在看向她。
只见这个小男孩长有黑色头发和金色眼睛，他的皮肤和衣物上都布满血迹，好像刚刚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也看不出是受伤还是沾了血。
但对方并没有表现出疼痛，反而很沉静平和，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他浑身不自觉中还散发出一种无形的杀气，虽然没有任何恶意，仍与年龄和形象毫不相称。
有那么一瞬间，乌璐仿佛看到一个杀鸡宰羊大半辈子的老屠户，或者一个老练的佣兵刺客。
不过刨去血迹和气质，就长相而言他仍然是一个帅气可爱的小男孩。
还没等乌璐想好如何开口，乌鲁蒂亚就已经开始给惊讶的妈妈解释。
“他受的伤早就好了，身上粘的这些主要是敌人和猎物的血。”
可能是害怕妈妈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产生害怕和误解，她随即主动开始讲岱峰的经历：
“岱峰是一个流浪孤儿，从有记忆开始就是依靠捕杀动物、啃食草根树皮与野果维生……”
听到流浪孤儿这个词，乌璐的心变得沉重，眼中泪水再一次开始打转。她将女儿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头顶。
“本来岱峰过得也算逍遥，他没有家人也能自力更生，却因为魔力资质出色而遭了布莱恩这个渣滓的毒手。
他把岱峰打到濒死强行抓进魔法开发局，好在自己也被岱峰反抗所伤住进急救室，算是遭到了初步报应。
当我第一次看到岱峰时，他被飞镖刺穿脖子，用链子绑起来泡在缸里，我还以为他死了。那个场景真是非常吓人……”
说着，乌鲁蒂亚浑身有些发抖，将脸埋进妈妈丰满柔软的胸口，再次开始抽泣。乌璐立即拿纸巾给女儿擦拭涕泪，轻轻安抚着她。
停顿一小会，乌鲁蒂亚再次开口，哽咽着绘声绘色描述岱峰如何诈尸争取战机，如何与布莱恩决一死战并干掉这头畜牲及其所有爪牙；最后带自己逃出来，一路上提供保护与食物，直至回到家中。
乌璐则全程拍着女儿后背，尽自己所能提供安抚。她的内心随女儿的话构思出一幅幅岱峰与敌害抗争的清晰画面，百感交集难以启齿。
如此残酷的命运降临在一个流浪孤儿身上，尽管不是自己的孩子，作为母亲的乌璐听到女儿乌鲁蒂亚说出这些见闻，也为之动容。
而且觉得岱峰先前那些令人震惊的“残忍”行为远非不可理喻：
他当时已经走投无路，为了活命只能放手一搏，葬送掉每一个与自己势不两立的敌人。
不然自己就将死无完尸，还没长大就要逝去。
这实属无奈之举，不能简单归为罪过。
更何况岱峰杀的都是一些称不上人的罪大恶极之徒，且不论合法性，就从道义上也并没有问题。
想到这里，乌璐稍微整理思绪，双眼对上岱峰的眼睛，相视良久仍然说不出话。
还是由岱峰打破僵局。他简单地与乌璐打个招呼，然后表示乌鲁蒂亚所说内容都真切无误。
然后打开系统空间，将自己在魔法开发局收集到的罪证，以及布莱恩首级展示出来。
翻阅着堆积如山的实验文件，上面那些惨不忍睹的图像资料让乌璐都快睁不开眼睛。她连连干呕，浑身在愤怒与对受害者的同情中发抖。
“太……太过分了！魔法开发局的家伙果然是你们所描绘的魔鬼、不，魔鬼都不如的渣滓！还有脸当什么官方机构！”
乌璐放下手中的文件册，愤愤不平地说道。她眼中的怒火和浑身庞大的魔力如同实质般喷发而出，旁边的岱峰和乌鲁蒂亚被无意波及都有些发怵。
“决定了，我这就去找魔法评议院投诉！要他们牢底坐穿、吃不了兜着走！”
正在乌璐情绪激动的时候，岱峰发话了：
“阿姨，您稍微回想一下。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人形有害垃圾已经被我杀光了，您再找评议院也是白跑一趟？”
听到岱峰的话，乌璐才回想起来，这些渣滓已经全部葬身于岱峰刀下，自己也没义务叫人给他们收尸。
“另有一点很重要。我诛杀恶棍的行为虽然从道义上来讲可以理解，而且是迫不得已做出来的，
但杀掉的渣滓再怎么样也是有着人的形体和身份，数量多还隶属于官方机构成员。
如果评议院知道这件事，我被抓去倒也不要紧，只怕会连累你们。”
闻言，乌璐母女也确实发现这是个严重的问题，她们可能会因为“包庇杀人犯”而受到牵连。
这事情变得挺棘手啊！
“所以我的决策是继续在外面自力更生，尽量减少和他人包括你们的来往，这样就可以不连累无辜的人，也能熬到风波平息之时。但在离开之前我还需要给你们一些东西。”
岱峰说着，使用系统将罪证文件复制一份留下，重新收起原件和布莱恩的首级。他掏出乌鲁蒂亚的病例单和一套小型高精度身体状况监视器，郑重地说道：
“乌鲁蒂亚的病情现在大有好转，但仍需坚持治疗，不过这并非难事。阿姨您可以从现在开始教她魔法，并安排适量的外出活动锻炼。”
有岱峰这一番话提醒，乌璐才想起自己的女儿身上的病。她显得有些焦急，因为乌鲁蒂亚的病当时候花了好大功夫去治都没用。
“她这种病本质就是身体素质与魔力不成正比。虽然没什么特效疗法，但也不难根治。而且魔法开发局的实验中大量抽取她的魔力，反倒对病情起到相当的缓解作用。
所以按照这个思路，我们也可以通过自然而主动的方式消耗魔力，比如施展魔法。这同时也能增加身体对魔力的掌控，消除对自身的损害；
而运动锻炼的作用是增加身体素质，搭配上魔法练习就相当于双管齐下——既消除过量魔力的影响，又提高身体承受力。如此就能根治此病而不复发。”
岱峰将自己的分析对乌璐讲道，对方点着头。
“当然这只是基本理论和方法，实际操作还得以监测数据为准。监视器能通过扫描对身体强度、机体生命活动和魔力进行量化评估，如此就可以确定每天的训练量，这就是它的用法。”
将病例单和监视器摆在桌上，岱峰表示自己目前能做的只有这那么多。
等到对方消化完这些信息表示认同，并开始付诸实践，岱峰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乌璐家。
关门前，他只对乌璐母女留下一句话：
“等光照不到的暗角中污秽被连根拔起、我找到能收留自己的地方获得清白，再后会有期吧。”
他不打算好心办坏事，因为自己的行为而连累到乌璐母女。
“岱峰……”
乌鲁蒂亚首先反应过来，她想要追上去挽留，却发现岱峰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妈妈！岱峰刚才那句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回过神来的乌璐看着乌鲁蒂亚，暂时放下手中工作将女儿搂在怀里，开始跟她分析这句话中超出她这个年龄理解范围的深意……
孤身走在山林中，早秋凉爽清新的晚风轻轻吹过岱峰脸颊。他暂时不去想心里的沉重，把脑子重新切换到自由自在的“野人模式”，开始享受风景、警惕潜在的野兽袭击。
系统空间中的猎物还没吃完，他今晚就算没捕获猎物也不用挨饿。
翻过一座山脊，一阵骚动声隐约从前方一行山脉后传来，其中夹杂着魔兽的怒吼、魔法的呼啸与人的喊声。
有情况！
岱峰放出蛊灵，操控它们翻山越岭前去进行侦查，他需要掌握更多的信息。
不多时，蛊灵共享的视野中，显示三名男性魔导士在山谷中与一头巨大魔兽搏斗，显得十分吃力。
……
这是一场苦战。自己加入公会以来这么多年身经百战，这次对手的实力都是能排得上号。
名叫瓦卡巴的飞机头男子额角渗出冷汗，他已经和马卡欧、伊万两人跟这头魔兽打了整整一个白天，对方都没有显现出多少疲态。
反而自己身上被打伤了多处，疼痛难忍、整个人越来越不在状态。
其他两人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也是遍体鳞伤、气喘吁吁。
“伊万，还有余力吗？”
三人中年龄最大实力最强的伊万摇摇头，他的魔力和体力也所剩无几，两手撑膝拼命不坐倒下去，同时勉强操控小纸人干扰着面前跃跃欲试的魔兽。
“要不咱还是撤吧，这货皮糙肉厚，攻击力还那么强，把性命搭上反而不划算。咱都尽力了还不行，那就不是我们的错，毕竟魔导士哪个没有经过失败呢，也不差这一次吧？”
马卡欧坐在树桩上，已经无力站起，畏难之情溢于言表。
其他两人听到马卡欧的话，也开始产生畏难情绪，考虑是否撤退。
忽然那魔兽暴起，突破伊万的干扰将其撞飞出去老远。它解决掉最强的一个对手，自信心暴涨，昂首挺立在原地，残忍嗜血的目光扫向瓦卡巴和马卡欧两人。
认出三名魔导士身份后，岱峰决定帮这个忙。趁魔兽撞飞伊万，站在原地没有移动，他操控着蛊灵从后面攻其不备，钻进魔兽身体。
被魔兽吓住的瓦卡巴和马卡欧刚要带伊万逃跑，魔兽突然爆发出魔力看似要攻击，同时却发出哀嚎声，浑身关节就像生锈一样寸步难行。
通过蛊灵传回来的体感反馈，岱峰能察觉到它们在魔兽身体中受到了反抗。对手一直聚集魔力想要碾碎逼出它们，要不是岱峰持续补充魔力与魔兽角力，恐怕很快就会被对方摆脱控制。
没有犹豫，岱峰从系统空间取出长刀握在手中以防万一，继续加大魔力输出。
令人惊喜的是，这些蛊灵随时间推移表现出很强适应性，逐步能够承受对手的魔力抵抗，并在其体内站稳脚跟。
就算岱峰冒险尝试不再发力，蛊灵也不再有被逼出的趋势，甚至力量仍在增长。
见强敌的状态急转直下，三名魔导士面面相觑、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