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道士乔冽

林冲一行三人脚步匆匆，神色凝重地赶回县衙。

远远地只见一位老者蜷缩着蹲在在县衙门口的立柱上，在冬日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显是已在此等候了许久。

林冲见状，赶忙上前搀扶起老者，将其请入县衙内就坐，又端来一盆炭火，放在老者身旁烘烤。

那跳跃的火苗瞬间就为这冰冷的县衙增添了些许暖意。

朱武又命差役取来一碗姜汤，给老者缓缓灌下。

过了半晌，老者的身子渐渐暖和了起来，脸上也有了些许血色。

双唇微微颤抖，开始向林冲二人讲述起昨夜的经历：“二位大人，小老儿名叫冯二，在这华阴城中敲了大半辈子的更。

昨夜寅时三刻，小老儿如往常一般巡逻。行至望岳街最西边那栋房屋前时，却发现那栋早已荒废了三十多年、平日里阴森森的屋子，此刻大门竟豁然敞开，屋内还隐隐有烛光摇曳。

白日里见此街管理官左俊往这屋中搬入不少锦缎被褥和新置家具，想来是要依官府倡导，将这旧屋收拾改造成民宿，为那烟火大会做准备。

可此刻大门洞开，烛光闪烁，莫不是进了窃贼？

小老儿年轻时也习得一些武艺在身，因此也有些胆气。

当下心中一紧，便决定悄悄入内察看一番。

冯二说到此处，不禁往炭火边凑了凑，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继续说道：

“哪曾想，刚踏入那庭院之中，就听得屋内传来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小老儿一听那声音，便知是左俊。

小老儿那时的心猛地一揪，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莫不是左俊遭遇了歹人，争斗中不敌被害？小老儿不及多想，赶忙冲入屋中。

孰料，冲入屋内，只见一只厉鬼正朝着左俊扑去。那厉鬼身形极为高大，身着一件破旧的女子衣物，无皮无肉的头颅之上竟然还垂下黑白相间的长发。

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将左俊扑倒后，那厉鬼枯木般的双手和锋利的指甲反复不停地往左俊胸口处插去。

那厉鬼杀的兴起，继而朝着左俊脖颈处狠狠咬去，那模样，似是要将活人的鲜血吸尽一般。

小老儿活了这大半辈子，却从未见过如此可怖的场景，登时吓得双腿发软，直往后退。慌乱之中，不慎被门槛绊倒，整个人摔倒在屋外，随后便晕了过去。

待清晨醒来，发现自己竟大难不死，哪里还敢再入内察看，匆忙起身便往县衙赶来。

之后就遇到了这位差役小哥，着我在此等候二位大人。”

说罢，冯二舔了舔嘴唇，身体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双眼直直得盯着火盆。

林冲静静地听完讲述，目光在冯二的身上缓缓地打量着。

末了，林冲微微欠身，对冯二道：“冯老昨日受惊不小，今晨又不辞劳苦前来告知我等，着实令人敬佩。此刻还请快些回去歇息吧，日后若有需要，我等自会再去叨扰冯老。”

冯二点了点头，依言离去。

待冯二走后，林冲又唤来今早那个差役，让其暗中盯着冯二的一举一动。

差役也领命而去。

朱武在旁将林冲一举一动看在眼里，问道：“哥哥是觉得这冯二有问题？”

林冲往椅背上靠了靠，双手交叉枕在脑后，抬头望着屋顶，若有所思地朝朱武道：“这冯二所言，乍一听似乎合情合理。但全程只有他一人，并无第三者在场。如若这冯二便是真凶，杀人后妄图嫁祸于厉鬼，那日后总会有露出马脚之时。”

随即转头看向朱武，嘴角泛起一抹笑意，问道：“不知朱武兄弟是否害怕这厉鬼？我们带上仵作往那鬼屋走一遭？”

朱武也是哈哈大笑道，朗声道：“死且不怕，又岂会怕这厉鬼？走！”

半个时辰后，林冲一行人已来到望岳街那栋鬼宅门前。

众人站在门口，顿感一股寒意扑面而来，那寒意似能穿透衣物，直入骨髓。

林冲深吸一口气，率先踏入屋内，四下打量：一具尸体横躺在地上，喉咙处被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伤口参差不齐，像是被某种野兽疯狂啃噬过，鲜血如汹涌喷泉般洒落在四周，早已将地面和墙壁染成一片刺目的暗红。

尸体腹部也已被捣得如烂泥一般，模糊的血肉混着看不出原本样貌的脏器，散发着浓烈的血腥之气，令人几欲作呕。

亏得林冲、朱武曾经在战场上滚过几回，也算是见惯了无数惨烈死状，强忍着没有呕出来。

几个随同而来的差役却没有这般定力，刚一踏入屋内，便被那刺鼻的血腥气和恐怖的场景所震慑，早已冲出屋门，扶着院墙干呕不止。

唯有一同前来的仵作神色镇定。干脆利落得挑选着适合的器具，蹲下身子，在尸身之上仔细翻验，看得林冲不禁打心底里佩服。

林冲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克制自己不去想那些恶心的东西，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都集中到观察现场中来。

从这凌乱的现场来看，厉鬼似乎是先以极快的速度扑向管理官，用那锋利无比的指甲瞬间捣烂腹部、划破喉咙。

随后将其像破旧的玩偶一般狠狠甩向墙壁，力量之大，竟使得墙壁都出现了些许裂痕。似是有深仇大恨。

“这般力道，即便换做是恩师周侗，恐怕也不易办到吧？难道真是厉鬼所为？”林冲心下疑惑，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正疑惑间，忽然瞥见院门外有一人正探头向院内张望，神情诡秘，甚是可疑。

林冲毫不犹豫，身形似电，立即冲出屋外，伸手向那人抓去。

林冲见那人身形瘦弱，不像是练武之人，料想必定手到擒来。

谁知那人见林冲伸手来抓，侧身急闪，动作敏捷异常，轻松躲过林冲这一抓，同时竟然飞起一脚，反而踢向林冲腰肋。

这下大出林冲意外，匆忙间只得搭手挡开。

那人一击未中，也不再来攻，只是往后退了少许距离，大声道：“大人稍歇！在下并非歹人！”

林冲见此人并未有离开的意思，心中稍感疑惑，也就停手罢斗。

仔细打量过去，只见此人头戴一顶略显陈旧的混元巾，布质的巾子已微微泛黄。

身上着一袭青灰色道袍，上面虽缀着几处细密补丁，不过倒也干净整洁。

最是令人惊讶的是此人面容苍白得如同死人一般，毫无血色，身形也是极为瘦弱。

看上去，反而是像饥民比像道士更多一些。

那人见林冲停手，随即也整了整衣衫，向林冲稽首道：“贫道乔冽，见过上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