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幼生怪物
惨叫与狂笑。
两种声音，在村子里到处回响
全副武装的男人们脸上满是丑恶笑容，他们身上的甲胄陈旧，样式也不同。
大概是来自不同地方的逃兵凑到一块，组成的盗匪团伙。
某处房屋的地窖。
瑟瑟发抖的女人们抱着同样害怕的孩子们，不敢发出任何的动静。
“克洛，不要害怕…也不要出声，安静地睡一觉吧…一切都会好的…”
一头棕发长发的母亲温柔而轻声地安慰。
克洛茫然地观察着昏暗无比的环境。
这里是…？
抱着他的女性，很熟悉，熟悉到能脱口而出她的名字。
“莉亚妮…妈妈？”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记忆，是被一层不透光的薄幕包围。
无论怎么用力，也无法破坏那层黑幕。
他咬了咬舌头，舌尖传来的痛感无比真实，真实得不像是幻境。
这一天，是…
平静日常破灭的一天。
“喂！赶紧过来，把地窖打开！”
地窖入口结构还算坚固，但终究只是个普通入口。
咚—咚—
钝器锤击入口的声音不断响起。
终于，有控制不住的孩子和女人开始哭泣。
或许是听见哭声，地表上的盗匪愈加来劲。
最后一击，铁质入口彻底被破坏。
在恐惧驱使下，离入口最近的几个孩子和女人想要逃跑。
结果。
全都被抓住。
为了杀鸡儆猴，他们的身体被武器刺穿。
或者，直接被破坏地窖的锤子，打碎了头盖骨。
这里只有残酷的平等。
不管是女人还是小孩，盗匪们毫不犹豫地杀害了所有试图逃跑者。
尸体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了无生机。
惨叫声回荡在这间小屋。
“不想死就老实点，明白了吗？敢反抗的话！”
“啊—啊—！”
盗匪用佩刀砍掉了幸存女人的手臂。
那把锋利佩刀，是军刀的样式。
可笑。
“反抗就是这个结果，让你们痛苦地死！”
盗匪接连三刀，砍向女人的另外三肢。
大腿的骨头更为粗壮，不容易被砍断。
因此，两条腿还勉强连在女人身上，她惨叫着，因痛苦在地上蠕动。
闭上眼睛，不敢去看。
捂住耳朵，不敢去听。
“一个个走出来！别想着搞什么小动作！”
克洛抬起头，盗匪的笑容比最为卑劣的野兽还要下贱。
他很想杀掉面前的盗匪。
却控制不了这具年幼身体。
只能像一个木偶一样，依偎着母亲，跟着其他人，向村里的空地走去。
克洛努力回忆着。
离开地窖后的下一个场景。
是“他”站在火海中发呆。
期间的一切，都无法回忆起任何。
村子里散落着尸体。
内脏与血肉、头盖骨的碎片，残缺的尸体。
遍地都是。
这都是——
因恐惧而颤抖着的人们，曾经的丈夫、父亲，还有儿子。
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嚎哭，有人被内脏和血肉带来的恐惧味道熏吐了。
有人无法接受现实，发疯似的开始大笑。
村里的男人们已经丢掉了武器，跪在地上等待命运。
他们已经没有抵抗的勇气了。
所有人，都无计可施。
买不起赎罪券的人们，只能聚集在远离城市的地方组成成村子抱团取暖。
被盗匪袭击，是很常见的悲剧。
接下来等待他们的，会是凌辱和掠夺。
平静的生活、人类的尊严…
至今为止的一切。
都会被无情夺走。
大火在燃烧。
烧焦尸体的味道很难闻。
如果能下一场雨，这座村子应该能留下原形吧。
用来证明。
曾经有很多人在这里生活过。
这时。
大概是盗贼头领的一人把目光看向了躲在莉亚妮身后的少年。
“把他带过来。”
衣着朴素的少年大约11、2岁。
在这种边缘村庄，青春期孩子们很难得到足够的食物，通常比较瘦弱矮小。
白金色发丝在月光下闪着微光。
靛青色的大眼睛打量着四周。
在如此绝望下。
好看少年脸上没有恐惧，也没有退缩。
眼前的一切，就像是事不关己。
做出这幅姿态的并非克洛，而是身体的原主…
他…在数着熟人们的尸体…
哪怕杀人如麻的恶魔，在看到同伴尸体之时，也多少会有些动摇。
原本的“克洛”无比淡漠，用那双几乎不带有人性的眼睛在仔细观察尸体的惨状。
一名盗匪走到了少年身边，准备带他到首领面前。
幼小少年正准备迈开步子的时候。
他的手被拉住了。
“别去…我来想办法…”
拉住他的是母亲。
“妈妈…？”
棕色长发扎在身后，年龄在三十岁上下。
衣着朴素又没有任何打扮，但仍然算一个五官清秀的美人。
她叫，莉亚妮。
莉亚妮是个寡妇，丈夫很早就因为战争死了。
军队的抚恤金都被丈夫家里拿走，没有孩子的她直接被夫家抛弃。
她自己的父母早已去世，家里只有一个哥哥。
被亲哥哥卖到夜店的那一天，她逃跑了。
食物可以直接从野外获得，睡觉就找个能挡风的地方。
被束缚了十九年，才第一次尝到了自由的美妙味道。
一路逃到这座村子她才停下脚步，并在后续的日子里，拒绝了所有同龄男性的求婚。
她只想独自过完人生。
直到，一个命中注定的日子。
捡到了一个会对她微笑的男婴。
自此，开始向往自由的她，再次心甘情愿被亲情束缚。
因为多了个可爱的小小拖油瓶缘故，那些会对她献殷勤的男人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我什么…都愿意做，求您放过这个孩子。”
卑微请求并不能引来怜悯，反倒是下流声音从盗匪口中响起。
逐渐苍白的脸，不停颤抖的身体，她打心底里害怕。
尽管如此，作为母亲，她还是站在了孩子身前。
“妈妈…我没事的…”
莉亚妮摇了摇头。
她并不坚强，也没有力量。
只是，单纯地想要保护这个，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同样的话语被不断重复。
“求求您，放过这个孩子吧…”
盗匪眼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欲望，像舔舐一般打量着女人的身体。
“为了保护孩子而牺牲，实在是太诱人了…”
盗匪头目来了兴致，从不远处走到身前。
“我怎么样都可以…拜托了…求您了…”
像是坏掉了一样，不断地重复着话语。
乞求着充满恶意盗匪的慈悲。
眼前的盗匪头目大概率会违约。
但是，莉亚妮知道这一切，依旧在这样说。
像是溺水者一样，抓住脆弱稻草就不愿意松手。
她豁出了一切。
即使是一丝的可能，也要拯救自己的孩子。
坦白说，克洛对原主的一切记忆都持着路人态度，那些和莉亚妮的温馨回忆，不过是没什么意义的影片。
即使是眼前，他也深刻地知道，眼前一切不过是一场幻梦。
可是，为什么…
心脏在剧烈颤抖。
内心觉得无比焦灼。
这颗心脏分明在以他的意志而跳动，但是，就是控制不了身躯。
“别担心，你的儿子不会有事的，跟上我吧。”
“嗯…好…”
莉亚妮抓起了克洛的手，带着他一步一步地前进。
盗匪头领仔细打量起了克洛，随意地说了一句。
“不知道能值多少钱。”
无论是神典国还是隔壁的帝国，不少高层都有着不方便和他人说的癖好。
很多时候，这个年纪的清秀少年，反而比相同年纪的少女更加之前…
“这孩子…”
“我说过了，不用害怕。”
盗匪首领的手伸向了莉亚妮。
她闭上眼睛，没有抵抗。
“只要你好好表现，我会保证不把你的孩子卖给那些喜欢小孩子的家伙。”
“放心，买家也许是就是某个位高权重的老爷家里。比起这种偏僻的小村子，他反而能过上好日子。”
盗匪首领话语虚伪，仿佛在展现自己的慈悲。
莉亚妮眼中含泪，紧闭着嘴，一直没有反抗。
“好…好的…”
妥协的话语就像是导火索，燃尽了少年身上的最后枷锁。
母亲的手不大，但有着温暖触感。
克洛有些不舍地松开了母亲的手，主动走近了身为盗匪首领的男人。
过去也好、梦境也好，真实也好，其他的什么也好…
事到如今。
已经不必在意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嗯？”
盗贼首领一脸疑惑地低头看着沉默不语的少年。
首领腰间挂着一把制式军刀。
刀刃弯曲，很有重量和质感，应该十分好用。
果然，锋利的刀刃十分容易地就撕裂了成年男性的脖子。
“呃……？”
毫无防备的盗匪首领，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
黑暗的夜晚并不漆黑。
火焰燃烧着整座村子，在它的照耀下。
盗匪首领的脖子喷出了无数鲜血，染红了地面。
【道德点+2】
在取回自主行动的能力后，系统功能也随之回归。
除去火焰燃烧着木质房屋的声音外，整个村庄的气氛都凝滞了。
少年突如其来的反抗与瞬杀。
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这无法预料的情况发生得太过迅速，快到思绪跟不上现实。
死了一个，还剩三十二个盗匪。
对他而言，这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
唯一需要考虑的，无非是该以什么样的顺序去杀。
“二。”
年幼的稚嫩声音响起。
还来不及注意到面前的少年，脖子前段就有一块致命的肉掉了下来。
被一刀砍死的盗匪躺在了地上。
“三。”
紧接着，他旁边的同伴趴在了地上。
即使是幼年的身体，也能随心所欲地操控。
锋锐、迅捷、精准。
“四。”
倒下的敌人无需关注，继续猎杀着其他猎物。
像是在收割杂草一样轻快。
“快杀了这小鬼！”
“快阻止他！”
盗匪的怒吼响起。
他们终于反应了过来。
“人数我们占优势！跟着克洛一起上！”
村民们也发出了嘶吼，穿梭在战场中的少年为他们带来了希望。
手无寸铁的村民们以身体作为武器，直接撞向了盗匪。
局势陡然翻转。
失去了首领的盗匪们如同一盘散沙，根本就组织不起有效的队列。
战场中，那道瘦小身影随风舞动。
不断狩猎着盗贼的头颅。
血肉绽放，发出了西红柿被切碎一样的悦耳声音。
大量鲜血染红了一切，少年每次动作都会溅出猩红的血沫。
这根本就不是异常战斗，而是单方面的狩猎。
“怪物…怪物…！”
面无表情，毫不犹豫地割下同类头颅，确实称得上是怪物。
轮到盗匪们陷入绝望。
剩余的盗匪们终于崩溃，像是蟑螂一样开始四散而逃。
从还需要提防对方的攻击演变为了单纯追杀。
这样的话，收割生命的工作也更加轻松。
靛青眸子再度散发起无机质宝石的光辉。
唯一的问题，就是体力有些不足。
手中军刀投射而出。
不同于重量均衡的剑器，使用要求更低的刀类武器重心并不固定。
刀刃划破血肉，却没能斩杀逃跑的盗匪，只是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疤痕。
面板中逃离的盗匪，叫做“杰夫·休斯顿”。
就像是命运在纠正偏离的轨迹一样，他成功逃离了死亡。
身体摇摇晃晃，视线也开始模糊。
最后，温暖怀抱不顾少年身上沾染的血污，用力地抱住了他。
克洛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醒来，昨晚才发生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
同时，属于原主的那段真实记忆开始复苏。
他审视着脑袋里多出的东西。
真实的过去中，发生的一切基本相似。
那点细微的差别，就在于使用的力量。
帮助原主杀死所有盗匪的，是象征“时”元素的银白光芒…
回忆起一切的他捂着脑袋，荒诞感觉逆流而上。
如果原主小时候就有这时元素的力量，后来发生的一切又是什么…
还有那比他更甚的冰冷本质。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因为一篇日记自杀？
“克洛？不舒服吗？”
在一旁打着瞌睡的莉亚妮也醒了过来，她一脸担忧地看着儿子。
“没事，只是还有些头晕。”
“那就来妈妈这边吧。”
轻柔的歌曲声中，克洛抱着母亲，什么都不想地进入了梦乡。
十一岁的少年剿灭一个盗匪团，这样的情况实在太过异常。
因此，莉亚妮只能带着克洛离开。
她会在三年后因病去世。
时值正午，马车停靠在了路边。
简单架起的篝火上吊着煮得“咕噜咕噜”的炖汤。
村民们为了报答救命之恩，给了他们不少食物。
炖汤的主材料是黄豆和番薯，还奢侈地加入了一些肉干。
随处可见的香料洒下，让炖汤发出了更加美妙的味道。
母子和赶车的男性村民席地而坐，满意地品尝着食物。
一名披着破旧斗篷的少女路过，她情不自禁地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
咕噜—
肚子的叫声传来。
她咽了咽口水，但很快又独自踏上了旅程。
“小姑娘，不嫌弃的话就一起来吃吧？”
听到莉亚妮的挽留后，少女停下脚步。
经过一番思考后，她走了过来：
“谢谢您…”
少女的声音很好听，又有些怯生，还有些…
熟悉？
“姐姐，给。”
克洛打了一碗炖汤，递到了少女手中。
“谢谢…”
少女摘下了兜帽，露出了金色发丝和好看的脸。
她的长相，也有些熟悉。
“我是莉亚妮，他是我的儿子克洛。”
莉亚妮自来熟地介绍了起来。
少女一愣，连忙也介绍起了自己，
“我是敏菲，敏菲·米丝特露德…”
这就是。
主仆两人的第一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