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的向阳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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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刘建国的遗愿

刘建国只有一个儿子,叫刘章辉;刘建国对自己从事丧葬行这事讳莫如深,刘章辉只知道他的父亲在零工市场打零工。

刘章辉在济南读的研究生,平日住宿舍,由于学业繁多和刘建国刻意的躲避,同在一座城的爷俩,平日里见面的次数并不多。

儿子研究生毕业了,刘建国牵挂已了,终于可以把他接到身边了。

李红兵接上拉着行李箱的刘章辉,到了一家鲁菜馆。

这顿饭说好了刘建国做东,按规矩刘建国点菜。

王伟见过刘建国吃饭,猪油炒土豆片,炖烂了加水加盐,水开后下挂面,一天三顿皆是如此,也吃不烦。

王伟原本以为这老哥是对美食无感的人,谁成想拿起菜单,这老哥也是会点菜的——糖醋黄河大鲤鱼、葱烧海参、油焖大虾、爆炒腰花,一份蒜蓉小龙虾、一份单县羊肉汤;都是硬菜;最后又加了两个凉菜:拌海蜇头、拌藕片。

王伟和李红兵互相看了一眼,知道这是刘建国在表达他的自豪和欢喜,就都没有客套。

刘章辉小伙子长的很精神,近一米八的个头,身材适中、五官端正立体,谈吐得体,和刘建国坐一起,就像一个干瘪的枯树桩旁、向着天空茁壮成长的新树。

刘章辉说,浪潮的HR已经给他发了Offer。

王伟和李红兵发自内心的恭喜,刘建国微笑着没说话,看向儿子的眼神中满是爱怜和欣喜。

一顿饭吃完,宾客俱欢。

晚上睡觉时,王伟又想起了刘建国看着儿子的眼神,他忽然在爱怜和欣喜中又读出了其他一些东西,就像——不舍。

王伟有些心神不宁;第二天一早,他刚做好饭,就收到李红兵发来点信息:老刘走了。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王伟还是红了眼睛,他擦了擦眼角,给陈静说了一声,骑上电动车赶紧往城中村赶。

李红兵等在门口,见到王伟,连忙上去低声嘱咐,“别声张啊,房东嫌不吉利。”

进了房间,刘章辉在床前跪着,刘建国躺在床上,面容安详。

见王伟进来,刘章辉仰起头,满脸泪痕,“王叔,李叔说俺爹早就查出肝癌了,是真的吗?”

王伟和李红兵互相看了一眼,知道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便轻轻说,“小刘,恁爹是真男人,他不想拖累了你;你这么有出息,他是笑着走的。”

刘章辉捂住脸,发出了压抑至极的哭声。

刘建国的工具箱就在床头柜上,王伟穿戴好口罩手套,深深的给安详的刘建国鞠了一个躬,然后认真的给他清洁遗体、穿寿衣、化妆。

刘建国的身后事早已跟李红兵交代好了,他疼怕了,不想火化,要直接土葬。

土葬在济南是不可能的,只能回曹县老家;曹县当然也是不允许土葬,不过刘建国的老家是离曹县县城四十多公里的偏远农村,行动迅速的话,还是能实现老刘的遗愿的。

入殓完,李红兵也办好了死亡证明,给刘建国盖上被单,两个人合力把他抬上了面包车。

怕刘建国硌着,又往他身下垫了一床垫子,然后拉上刘章辉,开上面包车直奔刘建国的老家。

路上李红兵一边开车,一边跟刘建国的四哥商量土葬和葬礼的事,商量了好一会,终于达成了一个共识——要想土葬,只能把葬礼缩短到一天。

刘建国的四哥在老家给亲朋送信、请知宾,刘红兵开车拉着刘建国的遗体一路狂奔。

刘章辉坐在刘建国旁边,抓着他的手默默流泪,他一直以为他的父亲是最最普通的农民工,却从没想到,他的父亲背负了这么多。

赶到村里的时候已经中午十一点多,好在刘建国的四哥已经作好安排,领着同村人已经在等着了。

刘建国的老宅是北方常见的平房,红砖砌墙、水泥捶顶,北屋三间,东配房一间是厨房。

院子已经打扫干净,灵堂设在北面堂屋,几个年轻人把刘建国头向外抬上灵床,四哥给刘建国的手里一手放上了馒头,一手放了铜钱。

堂屋门口有供桌,刘章辉披麻戴孝跪在院中,答谢宾客亲友。

院门口有账房,给来吊丧的的亲友上账写礼,很快,棺材送来了,院外支起了大锅熬沥青,熬好沥青后就要涂满棺材做防虫防水。

只因通知的时间太过仓促,很多路途远的亲友赶不过来,吊丧的花圈和纸钱有些寂寥。

王伟和李红兵商量了一下,开车出去买了一些花圈和纸钱回来,给刘建国撑撑门面。

王伟在账房入了200块的礼,他有心多上一些,但确实没钱了。李红兵入了一千块的礼,他说这是给老员工的最后福利。

时间紧张,所有仪式从简,中午吃完饭后就是路祭,刘章辉摔盆;他一直就像一个木偶,不哭不闹,知宾指挥他干啥他就干啥,直到路祭结束,要把刘建国装入涂满了沥青的棺材的时候,刘章辉终于崩溃大哭,“爹,我没有家了,以后受人欺负了我找谁啊,爹,你快回来啊。”

刘建国的四哥一边拉他,一边赶紧劝,“小来,快别这么说,你这样你爹走的不安心。”

刘章辉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一阵旋风刮了起来,旋转着来到刘章辉的身边,轻轻吹动他的头发,就像一个父亲在爱怜的抚摸孩子的头。

王伟抹了一把眼泪,他打心里敬佩刘建国这位平凡而又伟大的父亲。

刘建国的棺木在刘章辉和亲友的护送下安葬到了村外的田地里,完成了他的遗愿;愿来世他不用再忍受病痛之苦。

回去的路上,李红兵和王伟沉默了很久,快到济南了,李红兵才叹着气说,“王啊,我过一段时间应该不干这一行了,我让人举报了,殡仪馆给我通知让我交一笔挂靠费,要不就罚款,这段时间我为了老刘一直在拖着,我……”

“挂靠费很高吧?”王伟问。

“嗯,交挂靠费就等于给殡仪馆打工了,这几年还算赚了点钱,我想去干点别的。”李红兵半真半假的说,“干点别的我也好再娶个小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