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在月夜之下
他的脸绷得紧紧的,眼前的少女没有说话,但也没离开,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枝源八云感受到了一个不同的世界,岛上的很多路连灯都没有,太阳下山后便安静得令人心里发毛。
惠理如今就在这个地方,她和自己聊着天。
尽管她说会在京都照顾好自己,但在人流量大的城市里,在各种意义上也都让枝源八云难以安心。
随后,二阶堂惠理听到了他的话,那宛如是从海底突然浮起的泡泡。
“我会帮你。”
“哦?真的?”她好像显得很在意,又有些安心。
他说的是「会帮你」,而不是「会照顾你」。
枝源八云的心里忽然涌起了一团没来由的烦躁,他甚至理解了其中的一丝情绪.......好像是期待。
从二阶堂惠理失去行走能力的那一刻起,枝源八云就知道她被一把无计可施的枷锁给束缚住了。
因此他希望惠理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自由地活着,不管作为从小的玩伴,还是和游离的暧昧有所关联,他和惠理都对彼此十分珍视。
——就算突然间发生了之前所没有的感情,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
“我觉得,如果你到时候能在我的餐桌上吃饭,也是一件好事。”他说。
“嗯。”
二阶堂惠理垂下头,在枝源八云看不到的地方,女孩的下巴紧紧地耸起,发丝恰好遮掩住正微微泛起红霞的脸。
她的神情就像捡到了花,明眸中有着动人的可爱和少女些许的青涩娇媚,心情愉悦。
过了一会儿,二阶堂惠理的身体轻轻一颤。
那是枝源八云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透过薄薄的睡衣,能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惹得自己都仿佛要融化了。
——「和八云在一起不同,那是一种能让我觉得自己被他当成正常女孩对待的感受」。
“吃不吃鸟烧?”枝源八云忽然笑着说。
“鸟烧?现在?”二阶堂惠理睁大了眼睛,看了一眼书桌上的小时钟说,“都快九点了啊。”
“九点很晚吗?”
“在这里已经很晚了!”
“肚子饿了,放心吧,我请客。”枝源八云的手撩拨着她的发丝,“抓紧时间,吃一点就回来。”
“可是......”二阶堂惠理有些迟疑地问道,“姑妈呢?她不会说吗?”
“放心啦,本来晚上出门是会被骂的,不过有你在我身边就没问题了。”枝源八云说。
二阶堂惠理一听,顿时眯起眼睛,嘴角噙饰着一抹愉快的笑说:
“好啊,你这话也能还给我。”
“抓紧时间咯!”枝源八云抓住轮椅把手,往她房间里送,“去换件衣服。”
当回到房间,门被关上的片刻,二阶堂惠理翻衣服的动作不自觉加快了几分。
换上一套就算被油污滴到也不心疼的牛仔裤休闲服,临走之前,一想到是和他的鸟烧,便再从储钱罐里掏出五张千元钞。
◇
枝源八云带着二阶堂惠理来到了附近的一条餐食街,找了家鸟烧店和服务员说了几句话后,就被领着落座。
“亏你还能找到鸟烧店啊。”二阶堂惠理环顾着四周说。
“你不爱吃鸟烧吗?”
“当然爱啊,只是平常一个人来吃鸟烧也太奇怪了。”
二阶堂惠理一边说一边拿起桌面上的菜单,当看见上面的鸟烧一盘要三百至五百円的时候,顿时惊讶地挑起眉毛,
“诶!好便宜!”
“是吧,在这个岛找这么便宜的鸟烧店也挺不容易的。”
“确实,常室岛那边的鸟烧都贵的要死,小小一串吃不饱,对了,你爱不爱吃自助烧烤?我知道那边有一家超便宜,但我一个人也没勇气去......”
看着正在前台炭烤的肉串,枝源八云把香味全部吞入肚子里,啐了口唾沫说:
“那改天去,今天先吃鸟烧。”
服务员先是端上脆骨串和柠檬,接着又是鸡脖肉、鸡肉丸子、葱段鸡大腿肉.......
“这葱段鸡腿我超爱的!特别是淋上酱汁,简直——!爽!”
“那就多点一点,我钱带得够够的!”二阶堂惠理笑着说。
“劲爽可乐!启动!”
“橘子果汁!启动!”
伴随着鸟烧串的香味,两个盛满饮料的杯子碰撞在一起,。
枝源八云的目光落在少女的淡樱色唇角,在室内暖色的灯光下闪耀着湿润迷人的光泽。
“你左边嘴唇这边有酱耶,看上去好性感。”
二阶堂惠理微微眯眼瞪着他,直接伸出小而软的舌头,舔舐着唇边那沾染的酱汁。
“嗯,现在呢?”
“还在。”枝源八云以开玩笑的口吻说,“不然你凑过来,我帮你舔干净。”
二阶堂惠理觉得好笑般地给他翻了个白眼,脸上浮现出笑容,以纯真的鹿儿岛方言说:
“才不要奖赏你嘞!”
“竟然把这个说成是奖赏!”
“你想趁机亲我嘴是吧?”
“才没这回事嘞!”
“哈哈哈,你这什么鹿儿岛口音啊!就像和关西口音的结合体!”
二阶堂惠理听着他那十分别扭的口音,顿时笑得花枝乱颤,最后直接额头抵住桌面,又在大笑。
看着她笑着难受,枝源八云也没忍住笑出声。
忽然,他的脑海中掠过一个念头:
在外人看来,自己和惠理像不像一对情侣?
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落叶点水,泛起的涟漪转瞬即逝,叶子上竟刻下「堂表」的字。
两人在鸟烧店里吃了半个多小时才离开,结账方式是枝源八云请客。
起先她想付,但行走不便就已经让她落了下风。
“好饱啊,我从没在晚上吃这么饱过!”二阶堂惠理直接将手伸进衣服里,抚摸着小腹说,“满足呀,满足。”
枝源八云笑着说:“以后你想吃了就喊一声,我陪你出来吃。”
“然后再把我晾在一边,自己跑去结账是吧?”
“那下次你来呗。”
“哼——”二阶堂惠理娇嗔一声,伸出手捏了捏他的手臂,“你明天打算去做些什么?”
“嗯......早上和妈妈去把老爸的墓扫一下,然后再看吧。”枝源八云不太想和惠理说那些事情。
“那......我们一起吧?”
枝源八云闻言,惊奇地低下头看着她:“一起?”
“对啊,一起扫墓。”二阶堂惠理表情坦然地回答。
“哦,可以可以。”
“你以为我想和你整天黏在一起?”二阶堂惠理仰起头,揶揄地望着他笑。
“对,害我高兴了下。”
二阶堂惠理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今夜的月亮很明亮,每一棵树的树梢上都打着清冷的轮廓,月光照耀着惠理的发丝,微微的光像极了一溪短促的雪水。
草林里不知为何忽然惊起了三两只鸟,黑影在两人的头上掠过。
当枝源八云想投去视线时——
“啊!!!!!”
身边的二阶堂惠理突然发出了尖叫,她宛如站在广阔无垠的农田上,对着远方的某人在大声呼喊,
“神稚!我的青春都这样了!就让我下辈子当个身边美少女成群的京都美少年吧——!!”
回应她的只有被激起的犬吠,风扫树叶,和望着她笑的路人。
枝源八云愣在原地,惠理喊到脖颈的青筋都在暴起。
他向来不理解部分人,整天在搞什么「青春回忆伤感」之类的东西。
现在他才恍然发觉青春向来很短,之所以自己不善珍惜与挥霍,是因为他太过青春,还无法爱上青春的每一道沟壑。
但未来的某一刻,等到青春的老唱片重新播放时,他一定会爱上此时的惠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