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英雄与怪物
“谁把他们安排在一起对打的？”弗雷问。“这两人才在骑枪对决里结怨，现在碰面肯定会拼出命来。”
“赛事的出场顺序是随机抽选的签号定的。”泽琳说，“纯粹是巧合。”
观众们倒是不介意，他们巴不得多来点恩怨对局，口号喊得震天响。
“小杰，你觉得谁更胜一筹？”弗雷偏过头，要听小杰的意见。
“骑马的时候，可能会被体型拖累。”大男孩分析道，“但是步战不一样，那个大块头往场上一站就是一座山。人怎么可能打得过山呢？”
还是有可能的。弗雷想，面对体积和力量数倍于自己的庞然大物，除了慢慢消磨耐力、将其耗死，大概只有这招能胜出。
“又见面了。”泰伦原地小跳热身，银光随着他的跃动泛滥。“你还记得昨天摔得有多痛吗？”
“我会，把你，掐碎。”德雷克低吼起来。这头野兽有着古怪的自尊心，敏感和自卑激发着他的斗志。
报幕员吹响了号角。全场屏息，眼睁睁看着这头巨兽高擎着双手重剑，冲着泰伦冲去。
游侠之王轻飘飘地躲闪着攻击，他比蝴蝶还要灵活，将德雷克戏耍在一系列难以看清的步伐中，时不时用剑锋进逼巨兽的心腹要害。
“他在图求不经意的致命一击。”小杰看得津津有味，战局不似他想的那样一边倒。“实在太冒险了！”
弗雷也这么认为。泰伦应该尽量在安全距离和死角制造创口，给德雷克放血。等他衰弱的时候再一决胜负。
德雷克可以被愚弄无数次，可他的攻击只需要命中一次。
“轰！！”
重剑砸在观众席的挡板上，石料瞬间粉碎成细小的砂砾。把坐在挡板后方的观众吓得脸色死白、大叫起来。
同样的攻击落到人身上，断一两条肢体都算是轻的了。
碎石料沫落在泰伦高抬的眉毛上。似乎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选手有多可怖。
他迅速转变了策略，围绕着德雷克挥动手中的长剑，剑影令人眼花缭乱，惹得观众席上大声叫好。
“没用的，太晚了。他应该一开始就这样认真对待。”小杰道，“现在体能都开始下滑了才想着在对决中造优。”
“苍！蝇！”德雷克站稳脚跟，既不躲也不避，绷紧上臂的肌肉，旋身回斩。
所有人只听得“铛”的一声，同时一块球状物从泰伦的脖子上飞出去。小贵族的女眷们捂住脸，被吓得嘶喊起来。
泰伦踉踉跄跄，差点摔倒，在耳鸣中捋清了被打懵了的思绪，直到一阵温热浸红了他的视野。
一道沟壑般的伤疤从他的右眼下方穿过，割裂了眉毛，眼皮也一分为二。
有不少人从观众席上站起来，冲着德雷克谴责起来。这样的伤口注定要留下丑陋如虫的疤痕，泰伦完美的面容就此被毁。
“好险啊。”在所有人都在为他惋惜时，小杰则在庆幸泰伦捡回了一条命。“要不是他的距离把控十分到位，被打飞的就不是他的头盔，而是他的脑袋了。”
弗雷也算是看出场下的风向了：没有人真心支持德雷克胜出。就连那些给集颅者下了注、指望靠他牟利的赌徒，也是冷眼旁观。
他们都希望是英雄教训怪物，获得童话般的结局；而不是欣赏比对体能与技艺的高下。
当怪物落下风的时候，他们高声喝彩；英雄不敌蛮力，他们又义愤填膺。
泰伦试着回到对决中去，可剧痛左右了他的技艺。
接下来几次攻防的交互，让观众们无不汗颜。游侠之王漏洞百出，被德雷克轻易挑开。反而是轮到巨兽进攻之际，泰伦不想着接招卸力，而是想着后退。
后退一旦开始，就不会停下来。
人类的脚掌结构，决定了倒着走注定不可能比正走来得快的。所以一旦在对决中持续后退，很容易就演变为溃逃。
泰伦背转奔跑，想和德雷克拉开距离，可对方两步就能追上，持剑疯狂进攻，逼得游侠王子到处翻滚跑跳，铠甲轻薄的部位被碎石碾得满是凹坑。
终于，德雷克打得泰伦抛下了手中的剑，还把他逼入死角当中。
“住手！怪物！”有人从观众席中捡起石头，砸向正准备终结比赛的德雷克，正中他没有防备的面容，让泰伦缓了一口气。
这种举动不仅没有人制止，反而引来无数人效仿。
落石如雨，看得卡蕾莎有点不舒服。她的脸上满是对德雷克的同情。相同的处境，她也经历过。
“离他远点！你这怪胎！”“滚出去！”
德雷克在石雨中站定，举剑冲着观众席怒吼。“都住嘴！废物们！下一个就该是你们了！”
“投降啊！”小杰趴在看台的护栏上，冲着泰伦喊道，“按规则，不管你如何劣势，只要不亲自承认技不如人，都没法中止比赛！”
泰伦以十足值得玩味的表情转过来，看了小杰一眼。那神色让小杰的心凉了半截。
到这种时候，他还不肯放下脸？
“死了，他就是和怪物对抗到底的英雄；投降则是苟活，再没有脸面对支持者。”弗雷不知为何想到了维达尔，觉得这两人性格出奇得像。
“他这是被观众架在火上烤了。”小杰说。“弗雷大人，下令中止比赛吧！”
“只有他自己能救自己。”要是今天没被维达尔气过，弗雷或许还会心软：“为了挣风头连命都可以豁出去的人，还有什么是出卖不了的？”
德雷克无视了观众们的谩骂和碎石攻击，重新走回体力耗尽的“游侠之王”面前，竟然也给了泰伦一次机会。
“向我投降，垃圾。”野兽沉重地呼吸着，“向这些人说，你输了！你输给了德雷克！你输给了我！”
他单手抓着泰伦的脑袋，将其整个儿提起来，像抓着一盏灯那样，把他满是凝血的脸冲向大喊大叫的观众。
“说！说！你输给了谁！说！”
“我没有输……我不还活着吗……”泰伦垂死的挣扎反而引起了观众们的同情，甚至有几个女孩子因此落下热泪。
“认输吧！游侠的王！”一个泪眼婆娑的富家女喊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快认输吧！我们都知道你其实赢了！”
“我不会认输……我还活着……”
“那你就去死吧！”野兽勃然大怒，将泰伦的脑袋重砸向挡板，鲜血和石尘混合着洒了一地，接着就把他生死未知的躯体直接抛向看台。
报幕员宣布了集颅者的胜出，可看台上却是一片冷眼。
“我赢了。”他咆哮道，“是我赢了。为我欢呼，为我鼓掌！”
“不会有人给你这种人鼓掌的。”观众们愤愤道，“你赢了又怎么样？快滚吧！”
“给我鼓掌！给我欢呼！”德雷克抓起了剑，一举砸碎了面前的挡板。“我命令你们，现在给胜出者欢呼！这是我的荣誉，我应得的！”
现在双方畅通无阻。没人敢回顶集颅者，可也没人愿意照他说的做。
“他死啦！”突然，一声嚎丧似的惨叫从观众席上发出。大多观众都为这个消息动容，有的人还抹着眼睛呜咽啼哭起来。
“不准哭！赢的人是我！是我！”德雷克怒不可遏，拖着剑就要往观众席上走。“你们不肯为胜者鼓掌、为胜者欢呼，那你们的手和脑袋也都没用了！”
观众们大惊失色，顿时大乱。嘴里呼喊着卫兵，争相往出口一拥而去，结果反而堵死了通道，德雷克还没动过手，就有人被踩在领座的脚下。
集颅者蛮横地挥剑，如果攻击落入人群，他们都会像被乂获的麦子一样倒下。
可这一剑却被阻拦，扭转了攻击的方向，卸掉所有力气，让剑锋劈在座位上。
“此是何地，容得你如此放肆！？”埃里克持剑喝道，“退下！否则我将以弗雷大人之名，代他降罚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