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界限
日暮夜出，热闹的城镇逐渐陷入死寂。残月西斜，照得江水影影绰绰。
昏暗的巷弄内
油灯闪烁迷离，烛影摇曳不定。
面色阴翳的陈铭一针一线的缝补着手中的草人，上面依稀能看见陈清河的字样。
待到彻底缝合完毕，陈铭这才划破手掌，将桌上的瓮盏灌满。面色苍白的他竭力稳住自己颤抖的身体。
被鲜血泡透的草人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仅是片刻，一碗鲜血便被尽数吸收干净。黄里泛红的草人隐约散发出诡异摄人的味道。
‘哐哐哐’
铜环撞击木门的声音响彻屋舍。
陈铭将草人塞回床底木箱内，这才不紧不慢的开门。
“爹，这是智远法师，隶属于镇魔司的讨魔校尉。此番登门拜访，便是想要助我们一臂之力。”
阮怀忠也是从门缝间挤了进来，他面色讨好的看向陈铭，其手心早已被冷汗浸湿。
“陈叔..”
牛家镇的孩提垂髫，束发弱冠者无一不畏惧这声名远扬的捞尸人，即便是陈清河的挚友也不例外。
“阿弥陀佛。洒家俗家名讳唤做泽智远，陈施主称呼洒家为智远即可。”
“你行至此处，欲行何计？”
陈铭佝偻着腰，剧烈咳嗽着。然而其眼中凌厉好似能看穿僧人心魄。
他毫不客气的质问出声，似笃定了僧人携带恶意而来。
“爹，法师尚且救过我与怀忠。又怎会是对我们有恶意的歹人，这其中是否有些误会。”
僧人无悲无喜，低眉顺眼的看向掌中拨动愈发加快的珠串。却是不知他在想些甚么。
陈铭目光微转，停留在了陈清河面上。那片刻的交汇于陈清河眼中好似一念永恒，令他只觉难熬。
几人身旁的阮怀忠赶忙打着圆场。
“陈叔，天色已黑，不如先进门再说吧。”
此时的陈清河这才发现陈铭匆匆包扎的手掌，他先是看了看染血的布条，又关切的询问。
陈铭没有作答，而是重重的关上了门。他面色几经变化，最终还是重归平静。
“明日..明日便出江捞尸..”
淡漠的声音于屋舍内环绕，原本还有些忐忑的陈清河面色微变，最终还是将童怀安家中的诡异尽数告知。
陈铭古井无波，淡漠的嘬着焊烟。
“江下有大恐怖，非等闲之人不可勘察。”
“明日恰逢阴月阴日，若是不能在午夜之前解决溺死鬼的问题。镇子里半数人将喋血于此，新死之人又混杂旧鬼，届时整座牛家镇都将化为鬼蜮...”
沉默许久的僧人那极为沙哑的声音在众人耳旁响起。
“若是出江，能否带上洒家。”
陈铭冷冷的盯着僧人半晌，又将目光停留在了陈清河身上。僧人自然也注意到了这点。
他闭目颔首，静候陈父答复。
“那便来罢。”
言尽于此，陈铭的失魂症再度发作。
“儿..我的儿...”
含糊不清的呢喃却是让陈清河鼻头一酸，他将踉跄的父亲搀回卧榻。
“怀忠...怀忠...”
凄切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入屋内，阮怀忠先是惊讶，随即浑身的喜悦尽数化作了惊恐。
门外那苍老的声音，这正是阮怀忠那早已逝去的老母！
“清河..”
阮怀忠死死的攥紧陈清河的衣襟。其两股战战，浑身哆嗦的模样好似再过片刻便会屎滚尿流。
僧人依旧平静，仿若周遭一切都与他无甚关联。
剧烈的敲门声再度响起，然而这一次却不止三人，更像是十几位邪祟齐齐出力。
“又...又有人死了..”
“法师..我刘家好吃好喝供奉于你..为何弃我刘家于不顾...莫非法师的心肠也是冷的..”
刘老爷的声音响起，与他一同呐喊的还有刘家上下十七口人..
门外
乌泱泱的溺死鬼将屋子围得水泄不通，至于陈家周遭的房舍更是死寂无声。
这并非意味街坊邻居皆死了个干净，而是溺死鬼只会顺着时间的顺序来收割替死鬼，这样能最大化的激发人们内心的恐惧。
先前被刘老爷嘱咐跟踪三人的两名家丁见状更是惊呼出声，两人连滚带爬的窜出数十步。
一双漆黑的布鞋突兀的出现在两人身前。
随即，刘老爷那肿胀发白面容露出了阴惨惨的笑容。本就六神无主的家仆此刻更是宕机当场。
俄尔，两道落水声便响彻寂静的四野。随之，岸口便多了两双向上爬的双手...
...
“清河..这门不会被他们撞破罢..”
“不会，门隔阴阳..若是不同意它们进入..门神便会将其尽数挡在门外。”
陈清河也不确定，不过此刻他却是得站出来稳住自己这胆小如鼠的挚友。
“嘻嘻...找到你们了..”
惨白的月光顺着瓦片间的缝隙照了下来..一张肿胀发白的脸探了进来。
它面色贪婪，眼中凶戾尽显无疑。
“糟了！前几日要修补的烂瓦却是忘记填补上去了！”
‘哐啷..哐啷..’
凌厉的脚步与瓦片摩擦出清脆的响声，陈家那屋檐上竟是爬满了溺死鬼！
“怎么办...”
“怎么办啊..清河..”
阮怀忠绝望的盯着越来越空旷的屋檐，早已宕机的他只能机械的重复着这句呢喃。
“进屋..”
僧人率先推开房门，走了进去。陈清河一咬牙也跟了上去，至于那魂不守舍的阮怀忠则是早就被陈清河连拖带跩的拉进了房内。
“法师..如此便能高枕无忧么..”
僧人面色虽然凝重，然而他却是在挥动着自己的躯壳。这是为了能够快速让自己的身躯进入能够战斗的状态。
“不确定，不过这间房屋应该是完整的。他们找不到漏洞，自然进不来..”
僧人尽量宽慰两人，然而他却全神贯注的盯着被敲响的房门。
阴风阵阵，吹得人直打哆嗦。
门外哀嚎遍地，缝隙内更是充斥着一双双贪婪，暴戾的眼睛。它们直勾勾的盯着房屋内的四人，嘴里还重复着生前叫唤的只言片语。
“待至天明，犬吠鸡鸣。这些邪祟便会被少阳惊退，只得蛰伏于阴影之中..”
僧人再度开口，其面色却是安定了许多。
“可是..我家只有极少部分会被初阳照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