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墟城血瞳
寒州城的残垣断壁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莫离踏着噬魂剑悬于千丈高空。昔日熟悉的街巷已扭曲成诡异阵列，城墙缺口处垂落的青铜锁链直通地脉，每条锁链都缠绕着数以万计的修士尸骸。
“这哪里是城池...“敖苍化作的黑袍男子眯起竖瞳，“分明是活着的噬界凶器。“
混沌视界穿透地表，莫离看见地底蛰伏着山脉般的机械巨兽。那些青铜导管仍在蠕动，正将吞噬的血肉转化为暗红能量，沿着锁链输送到城池中央的鸿蒙塔基座。基座表面浮动的血色纹路，与母亲留下的襁褓刺绣分毫不差。
两人落在城西牌坊前，腐朽的匾额突然睁开密密麻麻的血瞳。噬魂剑发出预警嗡鸣时，地面已升起青铜囚笼，万千亡魂从地缝中爬出，保持着临死前跪拜的姿势。
“是血祭缚灵阵。“敖苍指尖燃起龙炎，火光照出亡魂脖颈处的莫家族徽，“用至亲血脉为引，好狠毒的算计。“
莫离抚过腰间玉简，那里封存着从幽冥渊带回的族谱残页。当他运转混沌之气触碰阵眼时，亡魂们突然齐声哀嚎，地面浮现三百年前的血色画面——玄天剑修押解着莫家族人，将他们的神魂钉入青铜基座，母亲在阵法中央被九道锁链贯穿脊柱。
“原来我也是阵眼之一...“莫离扯开衣襟，心口的青莲胎记与画面中母亲额间印记共鸣。鸿蒙塔虚影不受控地显现，基座裂开深渊巨口，喷涌出的混沌魔气竟与他的气息同源。
敖苍突然拽着他瞬移百里，原先立足处已被猩红触须洞穿。整座城池正在苏醒，房舍化作獠牙，古树生出利爪，街道扭曲成消化道的褶皱。天际垂下亿万条神识丝线，每根都链接着某位修士的识海。
“有人在用诸天修士养蛊！“黑龙显出半截本体，逆鳞迸发雷光击碎袭来的触须。莫离的混沌视界顺着神识丝线追溯，看见星海深处悬浮着三百六十座相同城池，每座城头都站着与自己容貌相似的少年。
噬魂剑突然脱手刺入地脉，剑格竖瞳映出基座深处的景象——水晶棺中沉睡的女子身着星纱，面容与莫离记忆中的母亲重叠。她双手交叠处放着半块破碎的青铜罗盘，正是鸿蒙塔缺失的第九层塔顶。
“娘亲...“莫离七窍渗出金血，混沌神魔体自发崩解重组。敖苍布下的龙炎结界开始龟裂，城中腾起百万魔物，它们额间都生着青莲魔纹，嘶吼声震荡诸天：
“恭迎圣子归位！“
鸿蒙塔基座轰然开启，九十九级血色天梯垂落。莫离每踏出一步，就有万千修士在星海彼端爆体而亡，他们的修为通过神识丝线汇入体内。敖苍的龙鳞片片倒竖：“快停下！这是太古饲魔大阵！“
第七十二级台阶时，莫离看清了水晶棺的全貌。母亲的胸腔内嵌着青铜罗盘，十二根混沌锁链穿透四肢百骸，锁链另一端连接着诸天星辰。她的睫毛突然颤动，整个寒州城随之震颤，星海中的养蛊城池同时亮起血光。
“离儿...快走...“棺中传来虚弱的意念波动，莫离的混沌视界却看到更可怕的真相——母亲的神魂早已与噬界凶器融合，此刻苏醒的不过是维持大阵的器灵。
噬魂剑爆发出惊天剑吟，强行切断莫离与天梯的联系。敖苍趁机喷出本命龙珠，灰白龙息冻结时空：“看头顶！“
九天之上裂开竖瞳状缺口，莫离在其中看到自己三百次轮回的惨象——每次都在即将触及真相时被大阵吞噬，成为养蛊的养分。那些轮回残影突然齐声嘶吼，化作血剑斩向现世。
混沌源典在识海疯狂翻页，最终停在“斩因果篇“。莫离并指为剑，生生将自身与诸天城池的因果线斩断。鸿蒙塔虚影与基座产生排斥，整座寒州城开始崩塌，母亲的水晶棺缓缓沉入地核。
“我们会再见...“器灵的声音随城池陷落消散。莫离抓着半块青铜罗盘冲出废墟，身后追来的魔物在阳光下灰飞烟灭。敖苍的逆鳞缺了一角，那是替莫离挡下致命一击的代价。
千里外的山巅，莫离凝视着罗盘上浮现的星图。每道裂纹都是一条星系轨迹，最终交汇处闪烁着“神陨之地“四个太古篆文。噬魂剑忽然发出预警，剑瞳映出云层中降下的青衣女子——她撑着绘有混沌青莲的纸伞，眉眼与水晶棺中的母亲别无二致。
“小主人，奴婢等候十二万劫了。“女子伞尖轻点，被斩断的因果线重新接续，“该去取回您被窃走的命格了......“
青衣女子伞尖垂落的露珠凝成星桥，横跨在崩塌的寒州城废墟之上。莫离握紧噬魂剑，剑格竖瞳映出女子足踝缠绕的因果线——那些金红丝线另一端竟系着诸天星辰，每颗星辰内部都蜷缩着婴孩状的光团。
“此乃主人被窃的三千命格。“女子轻抚伞面青莲，花瓣纹路与莫离心口胎记同频颤动，“当年您被剥离命轮时，奴婢只能抢回这柄遮天伞...“
敖苍突然显化龙爪扣住女子咽喉，逆鳞迸发的雷光在伞面炸出涟漪：“十二万年前本尊血战九重天时，可没见过你这号人物。“
伞骨突然生长出青铜枝桠，温柔却不容抗拒地推开龙爪。女子鬓角垂落的发丝化作星沙流淌，露出耳后新月状烙印：“苍溟大人当年撕裂三十三重天劫时，奴婢尚是瑶池畔的接引莲。“
莫离识海中的鸿蒙塔突然震动，第九层塔顶的青铜罗盘自动飞出，与遮天伞柄端的凹槽完美契合。星桥尽头浮现漩涡状星门，门内传来的气息令敖苍鳞片倒竖：“这是...神陨之地的腐臭味！“
女子撑伞踏入星门，回头时眸中流转过十二万载春秋：“小主人可知，为何每个命格都寄养在修士体内？“她指尖轻点，星门内浮现出莫离在养蛊城池见过的那些“自己“，每个少年眉心都嵌着青铜碎片。
混沌视界穿透星门，莫离看见浩瀚星海中漂浮着血管般的青铜脉络。每根脉络连接着百万星系，而所有支流的尽头——神陨之地中央，悬浮着与他容貌相同的巨人尸骸，尸身心脏处插着半截断裂的遮天伞。
“走吧。“莫离率先跨入星门，噬魂剑燃起的混沌之火照亮前路。敖苍化作龙纹攀附剑身，龙吟带着凝重：“这些青铜脉络在抽取诸天生机。“
星桥在身后寸寸崩塌，三人踏上的陨石表面刻满太古祷文。莫离俯身触摸文字，指尖传来的刺痛感与幼时母亲刺破指尖滴血认亲的场景重叠。祷文突然活过来般蠕动，汇聚成血色小径指向远方。
“小心！“敖苍突然卷住莫离腰身腾空，原先立足的陨石被青铜触须绞碎。遮天伞撑开的结界外，无数星辰残骸正被某种力量揉捏成怪物——那些由星核铸就的头颅、陨铁拼接的躯干上，全都生着与莫离相似的眉眼。
女子挥伞斩碎扑来的怪物，伞面溅起的星血在空中绘出星图：“这些是命格回收失败的残次品。“她声音带着悲悯，“每当小主人的转世之身觉醒，它们就会从时空夹缝中诞生。“
莫离挥剑劈开拦路的青铜巨像，发现断裂处涌出的金血竟与自己同源。混沌源典自动翻页，浮现出“命轮篇“的修炼法门。他福至心灵地运转功法，掌心浮现的命轮虚影竟让怪物们发出婴儿般的啼哭。
“收手！“遮天伞突然横在剑锋前，女子第一次露出焦急神色，“它们都是您的一部分！“伞面映出怪物们破碎的识海，每个残魂都带着莫离往世的记忆碎片——青衫剑客在桃花树下自刎、黑袍帝王被万箭穿心、白衣书生在科举考场化为血雾...
敖苍突然喷出龙炎灼烧虚空，烧出隐藏的青铜罗盘投影。投影中显现出神陨之地的真实景象：那具巨人尸骸正在缓慢复苏，心脏处的遮天伞被亿万条因果线拉扯，每条线都缠绕着星海中某座养蛊城池。
“有人在用我的命格喂养尸骸。“莫离的混沌视界看穿因果，三千根最粗壮的因果线另一端，赫然连接着鸿蒙塔第九层的封印。母亲被封存的残魂正在塔内结印，每道法诀都加速着尸骸复苏。
女子突然握住莫离持剑的手，带他刺向自己心口。伞柄青铜莲台绽放，露出内部跳动的翡翠心脏：“这是主人最后留给您的东西...“心脏表面布满细密剑痕，与莫离在剑冢见过的葬剑碑伤痕如出一辙。
当心脏没入混沌源典的瞬间，整片星海静止了。鸿蒙塔从莫离识海跃出，塔身缠绕的锁链尽数崩断。第九层塔门轰然开启，飞出的不是预期中的至宝，而是三百枚青铜钥匙——每把钥匙都对应着某座养蛊城池的核心。
“现在您明白了吗？“女子身影开始透明，“所谓命格争夺，不过是让您亲手斩断所有因果...“她化作流光没入遮天伞，伞骨浮现出母亲临终前的画面：
暴雨中的鸿蒙塔顶，女子将婴儿时期的莫离封入玉棺，转身迎向星空降临的巨手。她碎裂的神魂凝成三千青铜钥匙，随着玉棺坠向下界...
敖苍的逆鳞突然发出警报，神陨之地中央的巨人尸骸睁开了眼睛。那双重瞳映照出诸天万界的倒影，莫离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端坐在尸骸眉心，正微笑着捏碎某个星系的命轮。
“该做个了断了。“莫离握紧第三百零一枚突然浮现的青铜钥匙，那是从他心口胎记中剥离的，“母亲。“他轻声呼唤，遮天伞爆发的青光中，三百座养蛊城池的虚影在星海同时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