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于师姐教的
后山,霆霓峰。
众弟子靠着长案,围座一圈,神色肃然。
于静好一手朱笔,一手黄符,时而为箓,时而为卦,一挥而就。
案上已画成了好多张,线条飘逸,雷元溢然。
“离统雷火?”
“离,丽也,阴丽于阳,体阴而用阳也,雷之所丽,贵乎得正!”
“初九:履错然,敬之,无咎!”
“九四:突如其来,无所容也。”
她边画边念念有词,画着画着,又骤然一停:贵之得正,突如其来,且无所容……所谓的一气朱锋,不就是天火?
初九何意?急也、敬也……便是法诀中的最后那声“疾”:召之你便来,挥之你便去,半点都慢不得。
所以,正如大师兄所言:这口气何其大?
再往下画:
“震斩妖魔……震为雷,震索索,视矍矍……三昧真炎,煌煌赫赫……”
“索既为惧,矍既为骇,畏也。前有朱锋,后有真炎,便是正上加正,雷上加火,如此,便是纯阳天雷,何物不怕,何物不骇?自然煌煌赫赫……”
于静好停下了笔,眉头拧作一团:“反正父亲定然是不敢这样召的!”
这不显而易见?
前有敬之,后有畏之……意为让天雷敬畏号令。
也别说借开山师祖的道号,道祖的都不行。
搞不好妖未灭掉,自己倒先挨了一道?
“想来这雷,法诀才是关键!”孙叔贤转着念头:“师妹可曾试过?”
何止是试?
一天念不到一百遍,也有八十遍了,但也就只是念一念。
什么雷元、天火、阴阳二气……她毛都没感应到。
其余师兄更是孜孜不倦,时时刻刻念那诀,嘴都快磨秃噜皮了。
但可惜……
于静好叹口气:“师兄,戒律司如何说的?”
“还在查,但这六年来李承从未下过山。是以除了袁大,并那张以雷符封印的宝图,他从未接触过任何雷法、雷诀!”
那奇了怪了?
抛开修为、根骨、能不能修成皆不谈,既便李承修了《五雷正法》,得了那宝图,也不可能用五雷法诀召来纯阳火雷。
所以,他是从何处习的雷诀?
六年前在青原山?
但那时他才多大?
“天机峰呢?”
“天机峰的封执事称:举宗上下就只有我霆霓一脉修习雷法,不论如何查,必须要我们出个章程再查……
但我之意,还是先莫要惊动后山的好,便是问,也让戒律司先套问套问。而后等师傅回山再作计较!”
也对。
天机峰但一动,举宗震骇,换谁是李承也只会咬死不认。
而除了父亲,无人知道天雷是何机理,召雷有何要义,逼急了李承一顿乱编,你能奈他何?
总不能真抓来审吧?
既便霆霓峰一意孤行,怕是人刚到外堂,就被天机峰给拦了下来:只是初境修为就能召降天雷……来,你给我数一数,宗门开山至今,出过几个?
于静好恍然大悟:就说戒律司之前调查李承,为何总是畏首畏尾,束手束脚?
与其父其母固然有关,但十之八九是天机峰打过招呼:初境的杂役不知法诀、不知其理,却能激发五阶雷符的,立宗至今,好像也无几个?
这不是人才,什么样的才叫人才?
她点点头:“那就等父亲回山!”
“那外堂,师妹还去是不去?”
“自然要去!”
之前是为宝图与《五雷正法》,现在又多了一桩:那道纯阳雷诀。
只是初境修为,就能召唤天雷,不比《五雷正法》金贵?
正转念间,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侍弟子推门而入:“大师兄,李承醒了!”
孙叔贤腾的站了起来:“师妹,走!”
“师兄,换袍!”
“哦对……”
他现在,是明光峰的真传师兄……
……
孔凝之来了,陶钧来了,紫燕也来了。
她称吴瑶正处破境之时,脱不开身。但师姐让她带了许多疗伤补气的丹丸,并一株颇具气候的灵参。
李承受宠若惊,连声道谢。
而后张胜也来了,并带来了两位穿黑袍的弟子,称是外堂的执事。
毕竟那么大一座牌楼说塌就塌,无论如何也要过问过问。
但还没来得及问,于静好也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位,称是其师兄,三十出头,五官周正,气质孰厚。
态度也很温和,语气间满是歉意,称李承但有所求,尽管开口。
一时间,李承有些懵。
一是身份:常言内外有别,宛如天地。如果这话用来比较内门与真传弟子,同样分毫不差。
便是于静好犯错,来个内门的师兄致声歉,就算是够给面子了。于静好请来了一位真传不说,态度还如此谦恭?
再者这声音,如果不是那天随姚齐姚长老来给他诊脉的那位,他敢把耳朵割下来嚼着吃了。
问题是,明光峰修的是阳元,他为何要管自己体内有无雷元,又如何召的天雷?
既便有人来查,来的也该是霆霓峰的弟子才对?
呵呵……五雷正法!
正暗忖间,戒律司的师兄也来了。
顿然间,李承所住的小院热闹的如同月末的录功堂。
一事不劳二主,既然戒律司来人,外堂再未插手。称戒律司的师兄问完后,他们备录一份既可。
既有正事,人便散去大半,陶钧、孔凝之回了录功堂,紫燕也回了参天峰。外堂执事和于、孙师兄妹则在院外等候。
屋中除李承外,只余戒律司的弟子和张胜。
坐在榻前,两人先笑了笑:“李师弟莫慌,只是例行询问,你据实相告便可!”
咦,这么好说话?
还有这态度……搞的那雷好像不是自己召的,那牌坊也不是自己轰塌的,反倒像是自己被雷劈了,又被牌坊压了一般?
下意识的看看张胜,张胜却偏着头,一副万分好奇、侧耳倾听的模样。
看来问题不大。
“好的师兄!”
“好,那我们就问了:你从何召的天雷?”
“天雷?”李承一脸无辜,“明明是师姐给了一张雷符?”
“师弟,于师姐那符,只有二阶?”
“二阶吗?”李承一脸无辜,“我从未见过雷符,只知法力充沛,雷元盈然……”
张胜低下头,眼角的肉直抽抽。
乍一想:宗门弟子外出,不是斩妖就是除魔,录功堂还真就未怎么收过雷系法器。再者李承不过是录册弟子,无法辩分雷器品阶倒也情有可愿。
但别人不知,张胜却一清二楚:李承修为渐高,鉴术也越来越精湛,连四阶器物都照鉴不误。
不然吴瑶为何不找别人,唯独找他帮忙?
所以,那张雷符是二阶还是几阶,他能认不出来?
弟子又问:“那就是,你用二阶雷符,轰塌了录功堂的牌楼?”
“啊……牌坊塌了?”李承悚然一惊,“不瞒师兄,我只见一道银光闪过,而后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真就不知!”
昏了?
两位弟子对视一眼。
那位于师姐也称:当时他离李承最近,火雷骤发,瞬间便将李承内息抽空……要说当时就昏,也能说的过去。
“便是如此,师弟又是如何激发的雷符?”
“师姐教的!”
“如何教的?”
李承滔滔不绝:“讲了雷法要义,亦讲了如何合阴阳二气、如何成雷,还讲了如何托诸符器,如何蕴阴育阳……
又讲了常人修何雷法,真人修何雷法……乃至天人感应,化而为雷……更教了如何激发雷符!”
两个弟子都呆住了:于静好,竟教了这般多?
而李承只是杂役,这不是妥妥的触犯门规?
两人直接略过了前面的大半段:“便是因此,你习得催符之法?”
“对,调息、运气、催符、念诀!”
“如此简单?”
“这次好像不算简单吧?”
李承一脸纯真,“我问师姐,应诵何诀,师姐称何诀都可,心诚则灵……而后,我整整试了十数次……不像上次,我顺手一扔,雷就来了?”
李承,我信你个邪?
就如天机峰的封师兄所言:数遍天下,凡是修雷法的宗门,谁家的雷符一扔就炸?
真要这么容易激发,怕是妖没除几个,自家弟子倒先炸死了大半……
两位弟子一脸无奈:“李师弟,那你又是从何习来的法诀?”
“家严所传!”
两人一愣:又来?
上次就是如此:要么不知,要么赖给亡父。
这次更好:昏了不说,还多了一个背锅的?
听李承话里话外的意思:符是师姐给的,如何激发也是师姐教的,不但手把手的教,还教的极多。
至于为何能激发雷符,为何能引来天雷,又为何能轰塌牌楼,我一介杂役如何能知道?
要问也是去问于师姐啊?
但偏偏,你还不能说李承说谎耍赖?
因为数十人亲眼所见:于静好真的是手把手的教,且循循善诱,深入浅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