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56.万水琉璃

在王尊最后意识出离的刹那，五世家在烈焰池里跌落的同时，惊天动地的巨响从烈焰池下传出来，五世家的元神在法阵里分崩离析，齐聚在烈焰池里，新一轮的法轮阵被这突然其来的变故自由牵动，五色花自烈焰池里横空交叠……

从空而降的叶长灵再一次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他被叶长生支开往百花洲寻水菱花，带着帝力去万水之巅的路确实是顺畅多了。但他只想快点见到水菱花了就回王城。谁曾想，水菱花却才把叶长生的打算告诉他，他只得留了下来。

他也是那时才知道，万水之巅的轴心在万水之墟，当年水君拿个由头把白洛舟留在了万水之墟，不仅给火帝烈焰来了个釜底抽薪，还借帝力元神之力留驻万水奔流，以此成就天地水长的一霸基业。

叶长灵问水菱花：“那，白洛舟最后去了哪里？”

水菱花缓缓看着他，帝力只是原始最纯粹的力，它之所以能压住万水，是因为，白洛舟和他的烈焰元神在它肚子里。

叶长灵还想追问，水菱花却不想提及那些上一代的恩怨。凡事总该有结束的时候，就让它们在她这里适可而止吧。

叶长灵的疑问却在万水之墟找到了答案。万水之墟就像是个天地间的冰库。水长抽出了水的活能量，完成了这样一个冰天雪地的存在。帝力和白洛舟在那里，唯一的就是想法子抗击这彻骨冰寒，就像他还未进去的时候，也只想抱着帝力寻求丝毫温暖。

帝力能想到的最好的保护白洛舟的办法，便是把白洛舟放在身体里。白洛舟用这个老法子，有惊无险躲过了他爹火帝烈焰的重重盘查，可是，如果这个时间再由不得他们自主，地久天长地一日一日熬下去，帝力忘了自己是帝力的时候，白洛舟早已经不是白洛舟了。他成了帝力在这样冰天暗地的世界里的唯一支撑。

水菱花的功力，她也进不了万水之墟。她送到门口，叶长灵抱着帝力进去的时候，帝力没有进一步就转身夺路而逃了。

叶长灵望着帝力闪离的背影目瞪口呆。

看来，真得费一番功夫了。

水菱花一时愁眉莫展，在这里，它跑不了多远，但你要想把它弄进去，怕是，也有点难。

叶长灵想了想，我去追帝力，你去把水月如意拿过来。

水菱花有点半信半疑，越是纯粹的能量，对创伤应激性反应就越强大。若是叶长生在，那自然不用担心。

叶长灵拍拍胸脯，“放心，帝力我还是逮得住的！”

果然，半刻工夫，叶长灵就捂着帝力来了。叶长灵示意水菱花把月如意打开，把帝力整个扔了进去，赶紧再捂回胸口。他只需要帝力在万水之墟撑住万水奔流缓慢拆解，自然就不用像水君那么阴损地用水月如意抽出它的元神和形体分开囚禁，帝力也就无需如此激动了。

也许是隔开了记忆中的冰寒，在叶长灵胸口挣扎了几下，帝力倒也老实下来了。叶长灵跳着脚前往万水之墟，一边咒骂水君那个恶毒的老东西，弄这个阴损的玩意，难怪断子绝孙，活该只留个水菱花洲主。

水菱花带着世家们撑起法阵去缓释万水之巅抽离法力后的分崩离析，随着叶长灵的一串串咒骂，水菱花的喷嚏一个接一个。

百花洲一阵摇摆之后，上空奔流的水开始飘飘洒洒缓慢掉下来，就像是聚集了千万条银蛇巨龙，如今一一拆分回去，每一条龙蛇各自携带着它聚合的一方天地一方水奔流而去，天却像是骤然下起了倾盆大雨……。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雨势渐渐开始收捡，万水奔流终于慢慢褪去，百花洲上空一片清朗。

像是重见天日般，风清日丽。

万水之墟的冰寒跟着奔流的水不断向下冲击。那浩浩荡荡的奔腾汹涌，看得叶长灵浑身发寒，洪水泛滥的巨大能量丝毫不低于烈焰焚烧的破坏力。

突然，叶长灵似乎听到了一声无比尖锐的巨响，刹那间，他怀里的伏羲石和帝力齐齐飞奔而出……。

水菱花突然惊愕，似乎意识到什么，望着追出去的叶长灵，垂下了头，化作一个祈祷的姿态，远送叶长灵归去。

五色花在这短短时间里，已经生长到了烈焰池的上空，已经触到祭堂顶部了。帝力，拼命地刨着烈焰池，而伏羲石早已经不见踪影。

叶长灵这才注意到了，池底陷落不省人事的王尊，那大哥？

烈焰池底的缝隙被五色花封得严严实实，叶长灵拼命去拔，直到帝力撕咬，才顷刻真空倾尽，洪水漫灌而下。

叶长灵和帝力随着洪水被冲撞到了焦黑的礁石罅隙里，叶长灵被挂在尖锐的礁石上，帝力却扑腾扑腾着往罅隙底下钻去……片刻，它用嘴拽着什么出来……大哥！叶长灵接住叶长生，把他从罅隙里周旋出来，但叶长生早已经失去了知觉。

叶长灵和帝力艰难地把叶长生转移到烈焰池来，五色花的根部开始收缩，疯长的枝蔓开始变细回缩，然后焦枯成叶片状，最后跌落成分离的五片叶来。

叶长灵拾起其中的一片，那个图案他十分熟悉。果然，稍息之后，图案渐渐复归成元神的形状，那个人正是顾大家主，和他有过几面之缘的人。但那个人站起来时，叶长灵惊异地发现，顾大家主的脸恍惚了几下，竟然成了顾逸春！

他曾经听大哥提起过，在数万年前，曾经有百族世家并立。但漫长的岁月里，世家的法力和渊源却无法传袭，偌大的世家的未来，全靠天赋长成，天赋异禀者却极少，孱弱夭折者众。有些世家便借助黑巫之力通过前后家主元神吞噬元神完成世家代际传承。这样，不仅给传承者有新的血液，还能顺利沿袭上一代的法力积淀。但这毕竟有违天道，所以，真正流传下来的世家少之又少，后来，就隐居不见了。

或许，这就是王城世家数万年传承的秘密。

叶长灵看着顾逸春，欲言又止。当年无论是他以顾春生的身份入主顾家还是后来他重回王城，都是承了顾家门主的情的。那些日子，他和他也算是朝夕相处的情意。

顾逸春倒是窘迫地看着叶长灵，叶三殿下是顾家的座上宾，如今，兵戎相见。他有点无颜以对。

但眼下各自立场，却也由不得他有个人的立场。当初，父亲不接受元神祭祀的方式承接门主之位，才由顾家长女顾起岚取而代之。自此，父亲都只是顾家名誉上的门主，顾起岚才是顾家家主。文武胡家，男子女儿能文能武，世代独袭王城文相，可这代家主却因拒绝唯一的女儿胡兮兮承袭而被赶出胡家，不仅一夜之间沦为王城平民，至今还流离在工坊之间。因此，今日今时，无论是王城还是顾家，他，都别无选择。

而被五世家视为共同的禁忌和教训，那便是火帝烈焰之子白洛舟，因为逃避这样的选择，而惨遭水长捕杀，以致帝力被囚，火帝被屠，火帝一族烬灭。而他们，因为与巫主有约，才得到这样一个死里逃生的机会。

因此，他们和其他四世家一样，享了巫主元神祭祀的便利，便也得听从巫主安排，屈从于小城一隅，再也见不得光。因为拒绝神魂吞噬，

只是巫主为何日后成了轻衣少主，女娲娘娘的亲从与谋士，巫主有巫主的图谋，这些，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五色花，其实是五世家的元神集聚而成，汇集金木水火土初始五元，本是巫主近来对天尊地帝未雨绸缪的防御安排。据说，这一代的天尊地帝，后辈人才辈出，颇有群雄逐浪时的高远之志。如此，王城之存在，便不得不提前谋划，以在新一轮权力角逐中立于不败之地。

后来，王尊的归来，叶长灵和叶长生的相继出现，把巫主的那把火烧得更旺盛了些。五色花便从王城防御变成了巫主试探意义上的一环。

只可惜，王尊与巫主在这一点上意见相左。若不是巫主遭遇王尊反杀，巫主的图谋怕是已经得逞了。

但眼下，三个关键人物生死未卜，他们却必须为王城承受天尊地帝的愤怒准备代价。

王尊早就选择了放弃古王宫和巫灵，但她对王城的守卫，也让他们投鼠忌器。毕竟，他们心里也怀着与天尊地帝和解的千年夙愿。若是可以在阳光下自由，谁愿意载黑暗里东躲西藏呢？那些数万年的往事，早已尘是尘土是土，他们的后辈却因此世世代代而潜藏在黑暗之中。

王尊，让他们看到了机会。

巫主，却又亲手刺破了这个企望。

目前，便是个水火交融玉石俱焚的胶着态势。他们，五世家老一代以自身元神陪葬，封住这月宫桂殿，封住旧王宫，就像从来未曾出现过一样。只愿，能再一次让王城百姓躲过此劫。

顾逸春同叶长灵言及于此。

叶长灵望着不省人事的大哥，心如刀割。若不是他，何止于累及大哥至此。他想带着大哥离开，而弃王尊于不顾，他也做不到。

心乱如麻。

但伏羲长生一脉，从未要求献祭生命去换得生命安平。眼下，只有共渡难关，才能化险为夷。叶家如此，王城百姓亦是如此。

五世家用五色法轮阵护住烈焰池不被水浸润不被火侵蚀。帝力在王尊脚下跑来跑去，不时去舔食她脚下的什么东西。无论叶长灵如何去叱喝它，它也不住嘴，叶长灵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