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3.元墟幻境

如果这个世间，还有一个地方，连三界都风闻变色，那便是元境。人间地狱、水界水墟、天宫天墟这三界极境相互叠加又彼此存立的一个异域。

元，是起初，是周而复始，也是终结。元境，虽然也叫做元墟幻境，但却真实存在。只是，三界生灵之外，独立存在，而被视为幻境。

白轻衣竟然找到了这样一个地方，堪舆了一众生灵。现在，烈焰池的堪舆境和元境重合到了一起。相当于额外又叠加了元境的空间，把三界极境扩大到了一个新的范围。

如同是，地狱、水墟、天墟拓展了一个共同的口子。

只有这三个地方，是火属的极致。果真是一个独一无二的能让烈焰重生的地方。

他本来，是想看看，这里能不能沉淀得住百花洲的万水奔流，如今看来，那定是可以的了。

看来，不仅是烈焰池里的烈焰，还有，来自三界极域的东西，一起撕开了堪舆境。

眼下，要尽快安排王城一众生灵的出路，免得生灵涂炭。

当叶长生再次出现在王城的时候，不仅叶长灵，连王尊都觉得颇为意外。

帝力更是一个快步，窜出了叶长灵的怀抱，直接扒拉到了叶长生的手臂上。叶长灵倒是觉得颇为歉疚，因为自己，让叶长生一次次放下自己的事情，以身犯险。

叶长生对此，倒是没有说什么。

叶长生陪着帝力，在新王宫的过道上走走停停，没多久，便看到打算出门的王尊。

“长生大帝莅临鄙处，是为何事？”王尊在路上，并没有隐藏脸上的讶异。

叶长生倒是想好了措辞：“听闻烈焰池停息，过来看看王尊。”

王尊一脸揶揄的笑意看着叶长生，“多谢帝君记挂。我好像，还没有帝君想象的脆弱。”烈焰是她的元神，她的元神停息了，他以为她也会跟着灰飞烟灭？还是？

其实，她也曾暗暗以为，自己即将消融在烈焰池里的时候，叶长灵突然就出现，顺带着捞了她一把。也是那个时候，在噬灵珠里，她见过叶长灵的记忆，知道他等的那个人，因为她而消逝。她也很抱歉。自此，她便不愿再见他。

谁想，他却回来，救了她一回。这让她颇为不解。原本，她以为，他该恨她的。

他该恨她吗？她有时候也很迷茫，她自己又何尝不是无辜的。可是，他终是因为她的回来，而失去了她。

这段时间，叶长灵在客殿里，她便一直待在自己宫里，半步未出。所以，叶长生告诉她，烈焰池停息的事，她也是才知道。

烈焰池停息，她本应该早感受得到的。可是，自从她被烈焰伤得七荤八素之后，她对烈焰竟然没有丝毫感应了。

她心里想，八成又是巫灵搞什么鬼吧。把他封在月宫还不老实，难道硬要逼得她把他凌迟才肯罢手吗？

这些，她当然不会告诉叶长生。

她想去看看烈焰池，到底是怎么回事。元神沉寂了，自己安然无恙，倒是意外啊。那她以前的那番安排，倒是，白操心了。

两个人各怀心事，帝力倒是闲得很，绕着她转来转去的。

白灵安好，烈焰池息了，元境却是现了。这之间，有着怎么样的联系呢？叶长生望着帝力追着白灵远去的背影，不禁有些恍惚。

甩掉叶长生的注视，白灵独自前往烈焰池。眼前的情景，让她诧异。烈焰池，竟然变成狭长的一道带子，在黑暗里蜿蜒。

那烈焰池里的浓浆翻滚仿佛是古远的事情，近处肉眼可见的地方，只剩些零碎焰尘堆积在阡阡陌陌上。

白灵伸出手，运了运掌心的气力，烈焰池里的火也没有意料中的燃起。烈焰池带着烈焰，还有她的法力，一起消逝了。

这，太让人吃惊了。

虽然拥有这么暴烈的力量，始料未及。但是以这么突然的方式消逝，同样让她惊异。昔日的自己，从火焰浓浆里走出来，而今，火焰已息，浓浆已干，只剩下了一个判若两人的自己。

半刻工夫之后，在月宫百无聊赖的巫灵，便看到了一个满脸堆笑，有意无意打量自己的王尊，但那笑意，让他从头冷到脚。

果然，一眨眼工夫，他已经被扔进了月宫的地下河里。那个岸上的人，一脸愉悦地望着他在水里扑腾，“听说巫灵总管火焰功夫神乎其神，元神放在烈焰池底也丝毫未损。本尊，今天，换种方式，试试巫大总管的水上工夫。”王尊挥了挥手，地下河的水刹那间交汇汹涌，那水流漫天卷来，把个巫灵打得七上八下十分狼狈。

饶是如此，她已经手下留情了。看来，她的火上工夫不见了，但水下工夫倒是渐长。这不得不说是个值得庆幸的事情。

“巫大总管若再想倒腾什么事来，下一次，本尊就成全你，拿你灵识喂了噬灵珠！就当是彻底了了巫大总管这么些年的心愿！”白灵借水狠狠地划了一掌，击起的浪花，像刀片一样，在巫灵的身上划下深深浅浅的口子，没多久，那血便沾着水淌在衣服上，就像在血里浸泡过一番。

这是她第一次伤人。看来，她确实恼了。

看着王尊决绝离去的神情，巫灵现在毫不怀疑，再有下一次，她真的会杀了他！

巫灵干过大大小小的坏事，有些事，甚至拿命去还，都不一定，能偿还得清。但今天这事，他却有口说不出的冤枉。

他的元神被熔在烈焰池底，他的真身沉淀在四方河里，不过还有灵识，能够行动却也费力。但王尊把烈焰池的停息的账算在他头上，他百口莫辩。

他看着自己血淋淋的一身，伤痕倒是其次，却也是心里委屈。

他也没有能想清楚，这其中的原委。

叶长灵觉得，自己和大哥真的不太适宜待在同一个空间里。最后的结果，要么是他自己走，要么是他被大哥扔走。这一次，又是如此。

第一次，大哥把他抛出了桂殿，是迫于对破茧神蝶的时空封锁压力。这个，他当然能够理解。但现在，大哥让他尽快离开王城，他却难以理解。王城里，月宫桂殿，古王宫新王尊，确实有很多异常的地方，但是，他更想这个时候留下来。

大哥却不留余地地拒绝了他。这让他十分气愤。似乎在大哥面前，他永远是那个长不大的叶长灵。若是叶熙宁也在，大哥是不是也会一同看待？

但事情没有如果，叶长生根本不是和他商量，前脚刚交待他离开，后脚就让他带着帝力离开这里去百花洲找水菱花洲主。与其说是让他带着帝力，不如说是让帝力陪他走一趟。估计是担心他进不了百花洲吧，大哥永远都是考虑周到。

叶长灵便如此忿忿悻悻地带着帝力前往百花洲。

“帝力能乖乖听三殿下的话？”巫灵的灵识并没有老实，瞅了个王尊绝对不在的时机，又开始呜呜丫丫地响，他对于叶长生的这一安排很是怀疑，不知道这长生大帝这次是出于对三殿下的爱护，还是真的是听进去了他的建议。

“要不，你自己去，或许，胜算大点？”叶长生冷冷地看着巫灵那满脑袋转着坏主意的灵识。

“呵呵，呵呵”巫灵也算是识好歹，装聋作哑躲过了叶长生没有好气的回旋镖。

“那个，那个，你打算什么时候同王尊商量？”巫灵终是沉不住气。大概，人的能力和沉默是成正比的，昔日，沉默是金的白轻衣，就不会这么饶舌。

“你不会，不告诉王尊吧？”叶长生一脸不可救药地望着巫灵，可惜了，天尊一族这么卓尔不群的传承。

叶长生大大咧咧地在巫灵满脸疑问的追问里坐了下来，“我是来灭火的，若是王尊问询，我也不介意把放火的人交出来！”

巫灵脸色铁青，马上闭嘴。

“或者，我把你的元神啊真身啊弄出来，到时候火烧起来水淹起来好逃命？”叶长生一脸笑容可鞠的样子，看在巫灵眼里，却看得他连连颤抖，“不，不，不需要！”若是如此，王尊便料定了这是他一手谋划的。上一次，他身体上挨了多少刀口子，这一次，再被王尊误会，她一定会把他扔进烈火里焚煮。

“嗯，确实，说不定王尊会把你一刀劈头，再扒了你的老壳，剁了扔进烈焰里焚了！”叶长生皮笑肉不笑。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英雄也有气短的时候，巫灵颇为知晓此一时彼一时的道理，昔日说一不二的轻衣少主，时移世易，权当当一回缩头乌龟的巫灵也未尝不可。

这个祸是他惹的，但今日确确实实得倚仗叶长生来驱祸，他人屋檐下，自然得低头。他和叶长生的较量，还有些日子，不用在意这些微的得失。

叶长生这独当一面的担当，倒是叫人佩服。若是提前告知王尊，王尊岂会不疑别有用心。她才回来没几日，他便串联叶长生，让她流离失所家破国亡。她势必要同他们水火不容。这样一想，巫灵眉头便皱了皱，白轻衣也好，巫灵也好，身份他从来没有在意过，但这样的结果，无论他哪个身份都接受不了。那便是几万年的努力，竹篮打水一场空，前功尽弃。他并没有图谋什么，他只是按照女娲娘娘的意愿，陪着白灵活下去。完成这样一个如此纯粹的托付，他不管不顾，奋斗了几万年。

“收起你的坏主意！”叶长生被他不怀好意地牵动的嘴角，看得毛骨悚然。巫灵是不是不知道自己灵识过于集中运动会扭曲他灵识的影象。

叶长生随手一个东西扔在不远处靠近王尊住处的角落，好大的声响，这个时间，他看准了，是王尊睡觉的时间，他才溜进来。眼下，他下意识弹跳一下，转头就迅速溜走了。

叶长生是看着王尊离开了寝殿，她甚至一个随从都没有带。这回，是去月宫，还是烈焰池？巫灵的灵识在边上嚼嘴，吱吱呀呀的。叶长生慢慢便有些不耐烦了。

叶长生便和自己打了一个赌。巫灵溜走的刹那，他也随即追了出去。

但烈焰池空无一人。

叶长生朝自己笑笑，赌输了。那便等着看巫灵好巧不巧邂逅王尊吧。

烈焰池下传来噼噼啪啪的斑驳声？有什么被点着了吗？

他应声进去，巫灵的那些个巨大的岩石似的披甲，被谁暴烈地拆成了片，横七竖八地倒在焦枯的地上。看来，这些个巨甲确实挡路了。这一拆解，感觉空间都突然开阔了，有种从夹缝里出来之后天宽地阔的错觉。

叶长生顺脚踢了踢那披甲，捡起一小块盾形样的，算是赌赢了的赌注吧。看来，不管如何，巫灵都得享用这番待遇。

循着脚步声，叶长生信步过去，面前却突然没有了人的踪影。

“被发现了！”叶长生垂了垂眼。他身后闪出来一个人，正是一刻之前独行的王尊。“长生帝君是把王城当自己家了啊！”依然是揶揄的神情，但眼睛里，却没有温度。

他猜，下一句，可能，要下逐客令了。

“听到些许声响，本尊，过来看看！”叶长生扫扫眼前零落的片甲，用手掩了掩袖子。“那得多谢帝君时刻防护王城安危！”那揶揄的表情只在脸上流转。这样的王尊，似乎是历尽风霜饱经折腾般，冷静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又或许，她只是小女孩心性，想起巫灵的折磨，悄悄过来泄泄愤，罢了。

叶长生拽着手里的残片，掰了掰，倒是坚硬异常。

月宫的巫灵，不知道有没有抱头讨饶地打滚。无论是白轻衣，还是巫灵，那份极为计算的精明劲，让叶长生看着，十分的不喜欢。

“那，听本尊说一句话，王尊自便！”叶长生放下手，“巫灵的烈焰池堪舆在三界之极的元境。如今，堪舆境和元境已经重合了。虽然不知道烈焰池停息的真正原因，但它随时会再度燃烧，到时候，怕就是再无停歇之时。”他看着白灵一字一句地说，希望她能尽快了解目前的境况，心里做好准备。

果然，初一闻讯，她脸上的诧异、惊疑和镇定、沉静交织，最后，安静了下来。

“我会撤离旧王宫周边百姓后，调集四方河的水，回灌烈焰池。这里既然是白灵的领属，我自会料理好，请帝君放心！”她迅速回应，顿了顿，“至于帝君，还是先离开此地吧！”

看来，她也并非全不知情和毫无准备。

黄昏时候，王尊回来了。她望了望叶长生在的那个方向，却终是一言不发地进了寝殿。再未出来。

第二天一早，她送出了一叠叠厚厚的案牒，简单交待了王宫管事，又早早地出去了。

稍后，叶长生也收到了客迁的通知。管事的告知叶长生，今年汛期来得早，王尊希望长生帝君随王宫另迁或是择日再来。

叶长生询问搬迁进展。管事的回道，“新王城环山而建，王宫的地势较高，倒是不需要特别提防，只是，旧日王宫怕是要再进行一次彻底的迁移。王尊已经安排五大世家着手准备了。”

接连几天，叶长生都没有见到王尊。大约，搬迁的事情，让王尊确实忙碌。

叶长生和水菱花约定了时间。叶长生的原信是，四方河里的水泛滥到百花洲境内，就可以借帝力去离散万水之巅。最迟，在万水之墟的烈焰重新卷地而起的时候。

地狱，万水之墟，天墟，这三地的烈焰燃起来，整个三界，都将被焚烧殆尽。

烈焰池的沉寂，已经给了他们相当长的准备时间。若是，烈焰再卷土重来，那时不仅是火患焚烧，更怕烈焰裹挟的焰尘，所到之处，山崩地裂，那时的王城，怕是山河破碎。

即使叶长生不主动道破，王尊，又岂是不明白这其中利害，刻不容缓。

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四方河的水从地底漫流而出，开始还幽幽缓缓徜徉流连，后来便越发不知高低悄无声息地爬上了旧王宫的城墙……站在新王城山脊上瞭望这一切的王城百姓，心里骇然这旧王宫的汛期，今年的洪水竟是毫无悬念地超过了往年。

叶长生守在烈焰池边。开始沉寂的烈焰池的黑土渐末微红，发出哔哔啵啵的吱响，继而整个祭堂都似乎被一种密不透风的火热包裹，那条曾经愈合的瘢痕再次崩裂开来，四下纵横开裂出一条条千沟万壑，浪浪烈焰呼啸翻滚而来……那景象像是三界之极焰，从地狱、从万水之墟、从天墟的门里奔涌出来，火气肆虐，吞噬一切、焚烧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