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完斧归赵
听完沈立筠的话，赵匡胤深深皱起了眉头，斟酌半晌后，开口道：“玄竹，那么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沈立筠忙道：“依臣之见，陛下赐有功之臣一份世袭罔替，与国同休的爵位便可，再命他们不可回乡，只许在东京建府居住，非有要事，不得离京。”
赵匡胤蹙眉道：“玄竹所言，未免太过苛刻了些……”
沈立筠心知赵匡胤义薄云天，极重感情，要不然禁军众人也不会推举他为话事人，他拱手道：“陛下多虑了，于他们而言，虽然失去了兵权，但换来一份子子孙孙荣华富贵，与国同休的爵位，臣觉得这并不算委屈，甚至已经算是皇恩浩荡。”
“至于禁足于京，这反倒显得不足为虑。臣敢断定，只要陛下命他们于京城中长住，就算陛下不提不可离京一事，他们自然会懂陛下的意思的，不但如此，还会更加谨小慎微，在京中也会收敛些。”
赵匡胤轻轻敲着桌案，口中啧啧道：“世袭罔替，与国同休……”
“不错，倒是个能让他们满意的赏赐。不过，如此圈养他们于京中，不也还是会让他们耽于享乐，丧失战力吗？而且此例一开，倘若爵位泛滥，朝廷岂不是要白白养活这么些张嘴？”
沈立筠点点头，心道宋太祖不愧是宋太祖，稍微一想就想到了问题的关键之处。
养活一大群无所事事的权贵闲人，对于朝廷的财政的确是个不小的压力，未来的大明朝便是被这一张张等着吃饭却又不做事的闲人给压得喘不过气的。
沈立筠笑道：“陛下，既然是赐于开国之臣的爵位，那么自当收敛着些。依臣之见，我朝往后之爵，唯有立开疆拓土之功的臣子，方可受封，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这样一来，既是杜绝了未来爵位泛滥，武人文人人手一个的窘境，又能在一定程度上激励文臣武将，相信子子孙孙，与国同休这样天大的铁饭……哦，天大的殊荣，应该没人会拒绝。”
“好，好，好……”赵匡胤的目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沈立筠接着说道：“至于百年之后，受爵之臣仅领俸，不做事的情况。臣以为，所谓自周以来，爵分“公侯伯子男”五等，而子爵与男爵的爵位太低，俸禄又低，如此亢余之爵，恰如节度之职，不如删之不用，仅留“公侯伯”三爵即可。”
“而继承爵位之人只能有一个，为避免家族中人争抢爵位而乱，当立嫡长子为世子，日后继承爵位，倘若还有其他子嗣，分取此爵的一少部分俸禄，再去朝中领个闲职罢了。”
“这些子嗣可不受京察考核之限，任由他们如何都好。如此一来，百年之后，当俸禄被分得越来越少之时，由不得他们坐吃山空。”
“推恩令……”赵匡胤轻笑一声，笑骂道：“黑！玄竹啊，你小子的心黑啊，百年之后，这些人的后代还不得指着朕的脊梁骨骂朕？”
沈立筠笑道：“他们的子孙再堕落，也有一官半职傍身，贤者用之，庸者弃之，天下能者不知凡几，想报效朝廷何其之难。而他们的后人想为国立功却是轻而易举，若是臣，早就偷着乐了。”
“你小子！”赵匡胤指了指沈立筠，哈哈大笑道：“你的肚子究竟还藏着多少朕不知道的，怎么能……怎么能猜朕的心思猜得如此之准，还每次都能提出不同凡响，让朕耳目一新的法子，不错，朕没看错你！”
“承蒙陛下看重，臣感激不尽！”沈立筠拱手道。
说着，沈立筠自怀中掏出一柄温润水亮的玉斧，双手托斧，呈于赵匡胤面前，说道：“陛下交给臣之任，臣不负陛下所托，终是破获了此案，现将此御斧还于陛下。”
赵匡胤满意的点了点头，从沈立筠手中接过玉斧，抚摸着这熟悉的手感，赵匡胤打趣道：“当钦差的日子，过得如何？”
沈立筠手中的一轻，起身答道：“钦差之职，位虽低，权却极重，同时又承载了陛下对我的厚望，让我实在是……实在是惶恐不安啊……”
“你啊……”赵匡胤指了指沈立筠，笑道：“钦差算个什么，你且好好读书，等你日后来京，朕对你，自有大用！”
沈立筠赶忙拱手说道：“陛下对玄竹的看重之心，玄竹惶恐万分，感激不尽。”
赵匡胤摆摆手：“行了行了，少跟我朕客套，你小子现在心里准在偷摸乐呢，惶恐个甚么？”
沈立筠讪讪一笑，赵匡胤啊赵匡胤，你这样很难做朋友啊！
赵匡胤自然是不知道沈立筠对他的悱恻，接着说道：“明日朕便启程回京，这些时日耽误得太久了，京中可是积压了不少事，应天府的知府之位，过几日朕自会派人来接手，在这之前，便由你暂为接管吧。”
说罢，赵匡胤便朝沈立筠大步走来。
“啊？”沈立筠指着自己的鼻子，惊讶道：“我？”
赵匡胤重重一拍沈立筠的肩膀，他的手经过多年的沙场磨练，已是老茧重重，压得沈立筠肩膀直生疼。
“好好干！朕看好你。”
在沈立筠惊讶的目光中，赵匡胤大喇喇地说完这句颇为铜锣湾大哥风格的话后，大步扬长而去。
……
赵先礼在大牢躺了多日，他倒是爽了，一死了之，这可难为坏了沈立筠。
看着眼前积压了一桌案的公文，沈立筠看着脑袋都大了两圈。
得，没辙啊，谁让赵匡胤把这份差事交到自己手上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不，是责任越大，能力由不得你不大。
忽然，沈立筠目光一闪，眼神落到了桌案角落的一小叠公文之上。
这是杨森被抄家后，所清点出来的家产清单。
但清单上的三个字就如闪着光一般，直直蹦入沈立筠的目光中。
“沈立安。”
沈立筠喃喃着，缓缓拿起了这份清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