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天下父母心（3）

刘队沉吟了一会，说道：“这件事确实有些不一般，但是人证物证都摆在那里，我们也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个事情目前还没有正式立案，但他们的负责人很生气，让我们找到人后务必依法从严处理。”

梁培成道：“可他现在还在住院治疗，你们可不能把他带走。”

年轻民警道：“怎么不能带走，他现在的情况有生命危险吗？”

梁培成道：“病人脑子里有血块，那晚就是因为这个血块长期压迫神经导致的突发性癫痫。现在虽然醒了，但只要那个血块还在，就不能排除会有危险发生。所以，目前他还是需要留在医院里挂水观察。”

“那可不行，万一他跑了谁负责？”

“这样吧，我留在这里，你先回去把情况和天虹那边的人说一下，然后把他们的人和资料带过来，让双方有个当面交涉。如果最终他们还是坚持要立案的话，咱们再按程序办理，到时候再带他走也不迟。”

“刘队，干嘛这么麻烦啊，我看他精神好得很呢，直接把他带走得了。”

刘队脸色一正，严肃地说道：“你看？你拿什么看？梁主任是这方面的权威，他的建议你也不听？你要凭自己喜好来做事，出了事你担当的起吗？”

年轻民警不敢多说什么，瞪了林晓波一眼，转身出了病房。

见刘队这么说，梁培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可杨爱华听说儿子要被立案调查，还可能被带走，一时急得不行。她扑在了床上，大哭大叫道：“不行，我儿子好不容易醒过来，你们不能这样对他。”

刘队转头对林义山说道：“我们只是公事公办，你们想要救儿子，就去找天虹那边吧。只要他们肯松口，不立案的话就好办了。你赶紧去办吧，这事不会拖太久的。真立了案就撤不回来了。到时候就算天虹不追究他责任，检察院也要起诉他，这可是金额特别巨大的偷窃案，判起来可不是两三年这么简单。”

林义山愣在那里，杨爱华却跳起来冲着丈夫大声吼道：“都怪你，那天晚上你要是在这里就不会出这些事情了。你现在就给我去找人，找到了你就给人赔礼道歉磕头下跪。我告诉你，儿子不能有事的，你如果害得儿子坐牢，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林义山神情黯然，脸色煞白。他走到床前说道：“儿子，你在这安心养病，不要怕，爸爸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林晓波从床上坐起来，伸出一只手拉住了父亲的胳膊。父亲拍拍他的手背，点了点头。他有些愣愣地看着父亲脸上的皱纹和两鬓的白发，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护士过来挂上盐水后林晓波就开始了闭目养神，而母亲则不停地与刘队说着求情的话。尽管刘队早已多次强调，这事还得看天虹的态度，可她却完全听不进去。最后，杨爱华说林义山这人靠不住，她要出去一趟，拜托刘队帮忙看着盐水。

刘队被她烦得头疼，见她要出去，也就欣然答应。杨爱华走后，房间里一下子清净了下来，刘队不由松了一口气。

“关于落水的原因你还记得吗？”

林晓波睁开眼睛，问道：“要做笔录吗？”

“哦不是，没有立案，我随便问问。”

“那以你的经验看呢，我是不是被撞下水的？”

“有这个可能。”

“那为什么不立案呢？”

“证据不足，又没有目击者。”

“如果让你决定，你会立案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

“这是实话。”

“一点证据都没有，很难查，就算立了，也只是增加一桩未破之案。”

“如果有一天我想起什么来了呢？”

“你可以随时找我。”

“你是个有正义感的警察。”

“还剩一点吧。”

“可以了，到你这个年龄，很多当差的早已经连底线都没有了。”

刘队愣了愣，说道：“你说话不像个高中生。”

“高中生应该啥样子？”

刘队想了想，说道：“我也说不好，不过在面对一位老警察时，他们要么不敢说话，要么不知所云，或者要么想法极端，要么满嘴都是幼稚的理想主义。

“我的心理年龄跟你差不多，不介意的话，我喊你一声刘哥。”

“我女儿跟你一样大，今年刚高中毕业。”

“又不做你女婿，怕什么乱了辈分。”

“我女儿如果领回来你这样的男朋友，我肯定会把他打出去的。”

“这么蛮横，跟女儿关系不大好吧？”

“不好我也是他爸。”

“行行行，你最大。其实刘队你不必守在这的，我难道还会跑路不成？”

“那可说不准，你以为这是件小事吗？”

“不算小，但也不大。我的这种情况，天虹这么一个大公司，也不会非要把我逼上绝路吧。就算他们小肚鸡肠，心狠手辣，我也不怕。”

“哦？说说看呢，为什么这么自信。”

“首先，车子确实是发动着的，而且司机并不在场。其次，我开到住院部后连钥匙都没拔就丢在了那里，后来也没有再动过那车。无论从动机、过程还是结果来看，我的行为都说不上是偷车。再说了，车子没丢又没坏，我就开了几公里的路，为的还是赶去旧人。我想，只要稍稍造点舆论，整个社会一定都会同情和支持我的。如果他们非要因为车子的事情把我弄进监狱，那天虹的声誉也必然会造成不小的损失。他们生意做那么好，这笔账总算得清楚的。”

刘队愣愣地看着林晓波，这件事情，他也大概分析过，可从这个孩子嘴里说出来，又是如此严丝合缝，真是让他非常震惊。

愣了好一会，他才说道：“可是你知不知道，你的情况大领导未必会知道，而下面的人办事，格局和眼光就会差很多了，搞不好还真的会两败俱伤。”

林晓波耸耸肩道：“最坏的结果就是让医院开个精神异常的证明吧，我那时候的状态，别说偷车，就算是杀了人都不一定有事。”

“可这样做的话，对你将来会有很大的影响？”

“是啊，顶着个精神异常的病史，找工作，找对象，都会受到很大影响。”

“所以你没有阻拦你父亲去天虹求情，哪怕你知道，他此番前去很可能会受到别人的羞辱。你还是寄希望于你父亲能够求来天虹的谅解，以保住你的前途和未来。”

林晓波叹了口气，反问道：“如果你是这位父亲，你会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孩子自毁前程吗？你会愿意看到你的孩子要变成精神病去逃过制裁吗？但凡有一线希望，你会不会竭尽全力去拼一把呢？如果你什么都不能做，你会不会很愧疚，很痛苦？会不会觉得自己很没用？在以后很长的日子里，你会不会因为对自己的责备而无法安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