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教书,怎么成荡魔祖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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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要务

“荒谬啊,荒谬!”陈宗礼低声喃喃,眼中流露出几分茫然与无奈。

他突然觉得这四年来,一切都那么荒谬。

本来按照父母的人生规划,自己十五岁进入府衙官学,十七岁突破炼气境,回来当县尉。

或许一路升迁,最终进入府衙,当个小官,安稳度日。

二十岁出头时,陈宗礼心中怀着些许不一样的念头,向往冒险与未知,偶尔会做些出格的举动,试图挣脱父母的安排。

这些出格的行为放在如今这乱世里,竟显得那样微不足道,甚至不值一提。

世道变了,变得太快了。

那些曾经被认为大胆的选择,如今在这个动荡不安的时代里,已经不再是冒险,甚至被逼得成了必然。

还记得几年前,王县丞还信誓旦旦地说,靠着府衙大人物的人脉,才是真正的立足之本。

可如今,王县丞早已死得透彻,肚子都被炸烂了。

连那些府衙的大人物,在两位金丹真人面前,也只能卑躬屈膝,毫无尊严。

陈宗礼叹了口气,世道的变化让他感到无力。

这些日子他已经打探清楚了,灵昭派,这个突然崛起的宗门,彻底替换了三州官府的高层,任命了一批修士心腹掌权。

而至于治下县城和乡镇,则直接划给了那些有实力的散修、宗门和世家,同时约束这些势力不得互相攻伐兼并。

可是,这所谓的“约束”,在灵昭派的推动下,几近于无。

三州半数的七曜转煞大阵被毁,官府对于修士来说早已不具备任何威胁。

修士之间的争斗,在有些地方已成了常态。

陈宗礼抬眼看了看讲台上的何希言,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分。

幸亏当初让老何留在县城,否则今日的乱象恐怕就不是王县丞那等人物能解决的。

县衙早已被毁,重建遥遥无期。

如今连县衙的办公之所都不存在了,何希言的讲堂却成了临时的议事之地。

陈宗礼和县尉钱元达,来历不明的散修庞景,以及身为灵昭派使者的柏道人,全都坐在讲堂后排。

而前排,则是何希言的四个徒弟。老山长朱则单独坐在侧方,靠在何希言那张躺椅上。

何希言站在讲堂正前方,一块木质讲板立在他身后。

他手中握着一支炭笔,在板子上画了几条横线和竖线,勾勒出一个简单的表格。

表格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小字,记录着当前瑶河县需要处理的四大要务。

“诸位,”何希言背着手,目光冷峻,环视堂下的众人。

“如今的瑶河县,内有妖邪作祟,外有修士觊觎。这四项事务,关系到县中的长治久安,务必尽快完成。”

他用炭笔轻轻敲了敲表格上的第一行:“第一项,镇压精怪妖邪,恢复县衙秩序。”

瑶河是县城的命脉,县城的繁荣离不开河运。

然而自从县衙被毁后,附近出现了大量精怪作乱。

虽然大部分已经被镇压,但仍有一些机灵的家伙躲了起来,潜伏在瑶河沿线,伺机截杀行商。

这不仅让商路受阻,甚至影响了县城的供给。

这一切的源头,陈宗礼再清楚不过。

融和山庄之乱,本是一次简单的攻伐,最好的结果不过是将丘氏逼退,舍弃山庄灵脉。

可丘崇谟却胆大妄为,竟然反攻县城,结果身死族灭。

战事过后,灵脉失控,附近妖邪丛生。

县城内大部分修士死亡,再加上一部分人搬走,最终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看向身边那个文士打扮的庞景,陈宗礼皱了皱眉,他已经了解些内幕。

当初何希言计划等自己突破炼气九层,就能联合其他势力,借蜀山剑派之势,啃下融和山庄一块肉。

但是也有人盯上了融和山庄,想以丘氏三雄为刀。

那位洞晖真人突破金丹时牵动的天地气机,恰巧助何希言突破到了炼气九层。

正当何希言打算借筑基符宝之力铲除丘崇谟时,洞晖真人也在暗中布局,操纵着这一切。

若非他们这边早有准备,恐怕等丘崇谟杀来时,死的就不只是王县丞一人了。

毕竟丘氏三雄在吞噬了大阵的灵机之后,战力暴涨,已不能用寻常炼气来考量。

这些事情看似都是巧合,但细想之下,分明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推动。

想到这里,陈宗礼不禁有些后怕。

丘崇谟自以为在下一盘大棋,殊不知自己才是棋盘上的一枚棋子,甚至连最小的甲士都算不上。

慈州那些被烧死的筑基,才是棋盘上的天马辎车。

何希言想要的是山门,王县丞想要的是融和山庄的资源,而灵昭派是想用丘氏的命来掀起乱局,再以平定乱局之势,割据一方。

许元康站了起来,打断了陈宗礼的思考。

他是这里面年纪最小的,个子也不高,然而语气却十分坚定:“我去。”

陈宗礼看着他,心中暗自感叹。

三年前,这小子解决几个精怪何希言都偷偷跟着。

如今却已经突破到炼气二层,普通妖邪冤魂甚至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修炼对于许元康来说,就像喝水一样简单。

陈宗礼心中并不意外,他早就知道,这小子一定会第一个主动请缨。

这几年,陈宗礼看着许元康一步步成长,早已发现,许元康行事的风格和斗法的手段,处处透着对何希言的模仿。

无论是对局势的冷静判断,还是在战斗中那种狠辣而果断的出手,都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许元康虽然寡言少语,但凡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对何希言的尊敬和依赖,几乎到了盲目的地步。

“好,不愧是我大徒弟。”何希言眼中带着一丝笑意,从取出一柄长剑递了过去。

“这是孔氏家主孔远庭的佩剑,当年他败在我手上后,这剑就留了下来。本是打算等你长高一些再交给你,但现在看来,你也差不多能驾驭了。名字嘛,你就自己取吧。”

许元康接过长剑,双手捧剑,眼中带着激动,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稳的感激。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郑重地行礼:“多谢师尊。”

随即,他将剑背在了肩后,整个人的气势顿时多了一分锋锐。

何希言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地说道:

“不要逞强。镇压妖邪不是单打独斗的事,记住,解决问题最重要。”

许元康心中也藏着一点自己的小心思。他这次是打定主意,要借此机会为虚危道和何希言打响名头。

“妖邪作乱,既然要清,那就清个彻底!”

他心中盘算着,不仅要扫清县城附近的妖邪,他甚至打算将整个瑶河范围内的隐患一并铲除,彻底震慑四方。

站在一旁的陈宗礼看得一阵羡慕,忍不住啧啧称奇。这小子当真是得了好处啊!

他目光落在许元康的身上,细细打量:

“上品法器……那柄孔远庭的佩剑不用说,肯定是上品法器。脖子上挂的那枚琅晖戒指,也是上品法器。再看这身衣服,外表普通,怕也是法器级别的。啧啧,身上这行头,怕是比那些小家族的家主还齐全!”

陈宗礼虽然心里有些羡慕,但更多的是惊叹。

他看得出来,何希言对许元康是真的舍得下本。

这样一身豪华的装备,看来从融和山庄里面掏了不少给弟子。

“何大人,妖邪作乱是因为大阵破损,这问题的根本在于阵法无法修复。单靠人力去镇压,治标不治本啊。”

钱元达沉声道,语气虽显得郑重,但眉宇间依旧透着几分老练的圆滑。

何希言抬眼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带笑:

“还是叫我何先生吧,听着比较习惯。”

钱元达一愣,随即哈哈一笑,语气里多了几分轻松:

“那就听何先生的,省得太见外了。”

何希言点点头,语气依旧平静:

“镇压妖邪只是权宜之计,至于阵法修复……恐怕不是我们能够解决的,但短时间内,只能稳住局势。”

“第二项,”何希言语气一顿,继续说道,“合并应德书院与慕贤堂。”

此言一出,朱常清瞬间精神了起来。

这位年过八旬的老山长,本来因为血气衰弱而显得有些迟缓,此刻却陡然挺直了腰杆,脸上满是激动的神色。

“应德书院是瑶河县最大的书院,”何希言缓缓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对朱常清的尊敬。

“只可惜,几年前的一桩丑闻让它迅速衰败,再加上王武宁的推波助澜,已然难以支撑。”

他话音一顿,目光扫了一眼朱常清,见老山长微微点头,才继续道:

“王武宁死后,王家有天赋的后辈在内乱中折损殆尽,如今只剩下几个教习,根本不足以维持一座书院的运转。”

朱常清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袖口,语气中透着一丝不甘:“确实如此,书院曾经鼎盛,却落到这般田地。”

“正因为如此,才需要合并。”何希言的声音平稳却不容置疑。

“慕贤堂的教习多是当年从应德书院挖来的,如今将两者合并,不但可以减少内耗,还能恢复书院的声望。山长,这件事,还得麻烦您亲自协调。”

朱常清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微微有些颤抖。

他站起身来,郑重地点了点头:“希言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全力以赴。”

“有劳了。”何希言微微颔首,语气郑重。

说完,他的目光转向桌边一个身材结实、面相憨厚的少年:“至于王威璜。”

听到自己的名字,王威璜愣了一下,随即站直了身子,目光带着几分茫然,但很快挺起胸膛,一副听命的模样。

这少年的性子确实有些直愣,但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何希言也是想借此机会,让他立些功劳。

“你也是王氏弟子,”何希言继续说道,“尽管分支已久,但你的身份足以让王家余部服气。这件事,你也要出力。”

王威璜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声音低沉却有力:“明白了!”

何希言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也是最近才查到,原来王威璜竟然也是王家血脉,只不过早已分家多年。

按辈分来说,甚至还是王县称的叔叔。

“王县丞,你就安心地去吧,”何希言心中暗叹,心念一转,又忍不住想道:

“你当年费尽心力经营的慕贤堂,如今归入我虚危道门下,也算是另一种传承了。唉,王县丞,若是慕贤堂有人成了我弟子,以后每逢你的祭日,我不会忘了给你送冷猪肉的。”

“至于第三个要务。”何希言指了指表格上的第三行。

话还没说完,程时雄便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几分紧张,却又有些自信。

“这件事交给我吧。”他声音不高不低,语气里带着一丝恳切。

何希言目光落在他圆脸上,微微一顿,心里有些明白程时雄的心思。

这小子刚突破炼气,如今正是想抓住一切机会表现自己的时候。

原本这件事他是打算交给罗乾的,毕竟罗乾名义上还是融和山庄的继承人,处理这种事再合适不过。但既然程时雄主动开口,那就给他个机会吧。

“恢复融和山庄的商路,准备再开坊市。”何希言目光转回表格,语气依旧平静。

程时雄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师尊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

他的声音不大,但语气里透着一股认真,少了平日的那点圆滑。

何希言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

“我知道你家中有些人脉,这些人脉可以用来牵线搭桥。时间紧迫,恢复坊市不仅仅是为了宗门,也是为了瑶河县。”

程时雄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点头。

平日里这个弟子虽然有些调皮,但此刻的认真却让人觉得他确实有几分担当。

何希言见状,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随手将一把长戟抄起,丢向了程时雄。

“这是丘崇谨的法器,”他语气淡淡,却透着几分不容置疑。

“你天天就想着躲在后头丢符吃丹药和人耗时间,这算什么?拿着,好好练起来。”

程时雄赶紧接住长戟,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却也不敢多说,只连连点头。

回到座位上,他心底却隐隐松了口气,又涌起一丝兴奋。

之前他一直担心自己落后了许元康、罗乾太多,如今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如今重建县城、招募修士和民夫,全部花费全是从融和山庄缴获的财物中支出的。

这笔钱虽然充裕,但何希言心里清楚,坐吃山空绝不是长久之计。

他早就打算重开坊市了,瑶河地处通商要道,原本的过路税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可惜前些年全都被黑沙帮霸占,成了他们的银库。

至于修士交易相关事项,更是被融和山庄死死捏在手里,从头到尾就没上交过一文商税。

如今黑沙帮覆灭,融和山庄也土崩瓦解,正是把这些被侵占的税收夺回来、重新纳入县衙的好时机。

“这些钱,用来修路、重建县城,再合适不过,既然现在已经成割据之势,还能拿来反馈宗门。”何希言心中暗自思忖。

“最后一个要务,”何希言沉声道,“组建团练兵,筹备春税。”

说来也怪,这灵昭派的手段竟比朝廷还要强横。

何希言身兼县令与团练使两职,不仅要为灵昭派收缴赋税,还要统领一方武力,镇守地方。

此等局面,倒叫何希言有些啼笑皆非。

他本是修道之人,只想远离俗务、追求长生,却不料如今反倒成了地方官吏,身陷红尘之中。

说到底,他这县令与团练使的名头,不过是灵昭派的税吏罢了。

这兵阵还是有些说道,这个世界的低级修士一但结阵,在各种灵器法宝加持之下,也能爆发出不俗的战斗力。

哪怕是宗门也想要一些修为低微的修士,所以虞国朝廷也需要各地送上年轻的修士,为吏为卒。

此前瑶河县只有一些民兵,归属于两个县尉,也就是钱元达要镇守港口,手下实力要强些。

但是那些人根本算不得兵卒,要组建团练兵,肯定少不了修士。

何希言开口道: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罗乾。你如今还未突破炼气,给强大的你法器也驱使不动,除非我预先注入法力。但——”

何希言话音一顿,目光落在罗乾身上,语气多了几分深意:

“正因为如此,才更需要你去历练。修行不只是闭门苦修,更要磨炼心性与手段。我听说县城外有个叫赵元豹的修士,炼气一层,性情跋扈,正该送来县城当个乡兵队长。”

罗乾眼中闪过一丝凶戾,他抱拳说道:

“弟子明白,绝不让师尊失望!”

本来罗乾也该突破炼气,但是何希言让他转修《瑶河观云衍庆集》,所以现在还在感窍期。

罗乾本就是隐云居士的后人,性格也更适合这本功法。

何希言神色平静地说道:“这件事也需要钱县尉多多帮助。”

钱元达闻言,苦笑了一声:“没想到啊,过了这么多年,我还要带兵。”

他叹了口气,目光却渐渐变得深邃,似乎回忆起了从前那些岁月。

片刻后,他抬起头,语气中多了几分决然:

“罢了,既然是为了这瑶河一带的百姓,我钱某人这把老骨头再动一动,也不算枉活一场。”

等到其他人都离开后,厅中只剩下了柏道人和庞景。

何希言起身,将门带上,转身看向二人,神色间多了几分郑重:“二位,说说你们的打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