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偏执
“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你放开她吧。”
我趁热打铁,想让男人把张芷溪放开,脚下也朝着两人的方向动了两步。
突然,男人的声音尖利起来。
“别动,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凶手将自己的身体紧紧的缩在张芷溪的身后,手里的刀用了力,张芷溪的脖子上立刻就出现了一条血痕。
“你自首吧,你所信奉的长生教,根本就是假的,是骗人的。”
我见凶手的态度依然很坚硬,只好从另一个方面入手。
好在他们在来之前已经确定了男人的身份,而且查到了关于这个男人的事情。
“你胡说。”
凶手有点歇斯底里的吼道,他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就是因为长生教的秘密。
他努力了这么长的时间,筹划了这么长的时间,怎么可能是假的?骗人的?
他的养父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告诫他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弱肉强食,只有身为刀俎才能够鱼肉其他的人。
他一直都信奉着这个神秘的宗教,深信不疑。
“那你听听我说的,就知道我有没有胡说了。”
“你应该是知道自己得了艾滋,这种病对于现代医学来说无疑是一个绝症,没有办法医治。”
“所以,你想到了你一直以来都信奉的长生教,并且通过什么其他的手段知道了长生教里面最重要的秘密。”
“我想想,那个秘密大概就是利用五行八卦,找出跟你身体相生的几个人,取出他们的器官,然后想要获得长生?”
我说到这里,忍不住摇了摇头,或者是因为凶手的无知,也或者是为了凶手的自私,或许他应该也知道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吧。
但是,一旦自己的生命真的受到威胁的时候,他就再也无法抑制住心里的那头野兽。
他放弃了自己的思维,只想试一下那个秘密,他在幻想,或者他才是那个能够长生不老的人。
“你在黑市里开的那间诊所,我们已经找到了,你是个医生,可能你有自己的渠道,利用医院的系统或者什么东西吧。”
张芷溪在我说到在医院上班,并且是个医生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自己身后的人手都顿了一下。“你说对了,这都是你们查出来的?”
男人的声音幽幽的响了起来。
“只能说是查到了一部分,另一部分是我猜的。”
我见有些起色后,继续开口。
“你知道了所有人的身份信息,所以,你能够选取到适合的五行五脏人选。”
“你很聪明,对五行学说也十分的了解,但是,你肯定不知道,长生教曾经还有一个更有名气的教徒,张自臣。”
我一边说一边缓缓的移动起来,手里的枪还紧紧的端着,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把张芷溪救下来。
“但是,你更不知道的是,张自臣也跟你一样,也杀过五个五行之人,取了五种不同属性的器官,但是他并没有成功。”
“他失败了,这种方法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是骗人的,就算你也得到了五行五脏,但是你也不可能成功。”
“你还是会死,那些人的器官根本就救不了你。”
我最后一句话声音很大,似乎是想要将声音灌进男人的脑子里面,让他真正的认清事实。
“不,你骗我,你说的都是假的。”
凶手不停的摇着头,感觉自己的信念在这一瞬间崩塌了。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就差最后一个器官了,时间还够,我一定会成功的,一定会。”
嘴里不停的说着我是在骗他的。
“你是骗我的,你一定是骗我的。”
“自首是你现在唯一的出路。”
张芷溪知道凶手此时已经崩溃了,连忙再补上一句。“放你妈的屁,老子就算真的要死,也要你们两个给老子垫背。”
男人被彻底激怒了,手里的刀对着张芷溪的脖子就要刺进去。
千钧一发之际,我没办法,扣动了手里的板机。
因为,凶手手里的刀距离张芷溪的脖子拉开了距离,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我的这一枪打到了男人的小腿,男人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
同时,我拿着手枪,朝着男人的方向跑了过去,将张芷溪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整个事情的发生,只有片刻时间。
张芷溪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我给圈进了自己的怀里。
男人单膝跪在地上,手里的刀还朝着我们两个人刺了过去,只不过,他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接连挥出去两刀,可是却没有一刀真正的刺在两人的身上。
我立即扶好张芷溪,见凶手还在负隅顽抗,想起老黄的死,手里的枪对准了男人的额头。
只是轻轻扣一下,这个男人就会死了,老黄和小高的仇就报了……
“吓死我了。”
张芷溪整张脸都是白的,一双手紧紧的扣着我的手,心有余悸的开口。
手指已经放在了板机的位置上,我将枪口调整了一下,对着凶手另外一条腿开了一枪。
这回凶手才是真正的失去了所有反抗的能力。
“哈哈哈,我活不了,你们也别想活,别想活,跟着我一起下地狱吧。”
男人朝着两人扬起一个恐怖又狰狞的笑容,然后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狠狠的掐了一下中枪的腿。鲜血直流,流得男人整只手都是鲜血。
直到男人的手已经全都是血液,才咧嘴笑得更加疯狂。
将手里的鲜血对着两人甩了过去。
“哈哈哈,我有艾滋,既然我活不了了,那么你们就跟着我一起下地狱吧。”
张芷溪在看到男人将染有艾滋病毒的血液朝着他们两个人甩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懵掉了,整个人连呼吸都停顿了下来。
幸亏我反应很快,转身将张芷溪圈进了自己的怀里,将自己的后背对向那个凶手。
鲜红的血液,全都甩到了我的身上。
“沈相仪。”
张芷溪咬着唇,整个人泪流满面。
“沈相仪。”
张芷溪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机械的叫着我——沈相仪的名字,如果我被感染的话,那她……很快,其他人都赶了过来。
连续发酵了一周的连环杀人案终于告破了。
凶手因为受了三枪,所以直接就被送到了医院里面进行治疗。
为了显示对于这个凶手的重视,警局派出了十个人来对凶手进行监控。
同时,我和张芷溪两个人也被送到了医院里,得知凶手有艾滋病,而且他的血液还蓄意甩到了他们两个的身上。
所以,要给他们一起检查一下。
“我们不会有事吧。”
张芷溪坐在椅子上心慌意乱,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虽然没有跟那个男人有什么近距离接触,但是当天她缓过来的时候,她身上的血液还是让她心里慌的不行。
“放心,不会有事儿的,艾滋病的传播没有这么轻易。”
我摇头一脸无所谓的安慰着张芷溪。
“你也累了,先休息一会儿吧,这段时间可是没少熬夜。”
我慢慢的走到医院走廊上的排椅上,“来,坐一会儿吧。”
张芷溪点头,在我的身边坐下。
“我是不是挺丢人的?”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拍了拍张芷溪的肩膀。
“别想太多了,你这样的表现在新人中,已经是很好了。”
我想了想,又将自己刚才的话给改了一下。
“不止是很好,应该说是可圈可点。”
“真的?”
张芷溪的脸上终于开始有了一丝微笑。
“当然是真的,你觉得我有必要骗你?”
“我还以为,你很讨厌我呢。”
张芷溪微微噘着小嘴,脑海里想起来的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我骗她喝豆腐脑的事情。
“我讨厌你干嘛。”
两人相视一笑,这一刻也算是建立了革命友谊。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两人坐在排椅上睡了过去。
几天几夜的辛苦鏖战,已经耗光了他们的精力,而可能会得病这样的事情又将他们的心力给摧残的够呛。这一坐下休息,两个人立刻就进入了梦乡。
“张芷溪在吗?张芷溪?”
“沈相仪,沈相仪在不在?”
检验科里,出来一个医生,手里拿着两份报告,站在门口叫了起来。
我率先醒了过来,整个人一惊,把正靠在他肩膀上睡着的张芷溪也给弄醒了。
“我,大夫,我是沈相仪,张芷溪也在这里。”
“哦,好。”
大夫点了点头,然后将手里的检查报告递给了他们两个。
“这是你们两个的检查报告,你们自己看一下吧。”
半小时后,宋义的病房里。
宋义腹部被凶手刺了一刀,鲜流了不少,但是伤口却并不算太重,这一刀并没有真正的刺到宋义的要害。
就算是稍微重了一些的皮外伤,在医院养几天就可以回家了。
现在宋义反倒更担心张芷溪和我,他们两个的事情,他早在住院的时候就听说了。
看到他们两个人,一脸阴沉的表情坐在自己的病床前,宋义有一种把他们两个也安排住院的冲动。
“你们两个什么情况?检查结果出来了吗?怎么说的?”
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只不过这两个人谁都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看。
看得宋义快要崩溃了。
“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儿,快点说话。”
我和张芷溪两个人对视一眼,结果一起笑了起来。
“我们没事儿,这是我们两个的报告结果。”
我先手把报告递给了宋义。宋义连忙接过来,看了好半天,这才放下心里这口压着的气。
“你们两个,还敢拿这种事开玩笑,你们等我出院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是啊,你快点好起来吧,然后赶紧收拾我们两个。”
我一脸挑衅,根本就没在怕的,对着宋义也开起了玩笑。
“宋队,宋大队长,等你恢复了,我们一起审尹生。”
尹生就是这个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他们早就已经将尹生的情况掌握了。
现在就差审讯尹生,毕竟他也中了三枪,虽然都不是要命的地方,但是这三枪也得让他在医院里住上几天。
审讯的事情,他们也不打算在医院这里进行。
这边刚破案,但是犯罪嫌疑人还没有审讯,但是外面的那些记者就已经接到了风声。
毕竟这么大的案子破了,警局方面舆论的压力也减少了不少,所以他们就提前放了一些风出去,结果这医院就被记者给围了起来。
大家都想从这里先拿到一手的资料。
全市人民也都翘首以盼着案件的审讯结果。
三天后,宋义和尹生两人一起出了院,宋义因为伤在腹部,没有办法长时间用力和站立,两人都坐着轮椅回到了警局。
“尹生,39岁,身高182厘米,黄州市人……”
审讯警察将查到的尹生的情况说了一下。
“老实交待吧。”
宋义看向尹生,眼神犀利极了。
案件脉络已经十分清晰,而且又是在犯案过程中被捕,凶手的身份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尹生看了看在场的其他三个人,最后视线锁定在了张芷溪的身上。
“你去医院查了?没事儿?”“让你失望了,我们两个的确都没事儿。”
张芷溪看着尹生,脑子里就想起了那天抓他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心里有些不舒服。
“尹生,说说吧。”
我语气稍微有些不耐烦。
“给我来支烟吧。”
尹生整个人的状态都松了下来,整个人就像是没了生气一样,眼神里一片死气。
宋义从上衣兜里拿出了一盒烟,取出一支让我给尹生递过去。
我帮尹生将烟点上,然后走回原处。
尹生也没说话,默默地一口一口的吸着烟。
其他们也是非常有耐性,就这么等碰上尹生把那支烟吸完了。
尹生吸的很快,直到只剩下一个烟屁股的时候,尹生的身体微微的颤抖起来。
一双眼睛没有什么焦距,那片死气好像更深了一层。
又沉吟了片刻,直到张芷溪快要忍不住再开口的时候,尹生终于开口说话了。
“幸亏我把毒瘾戒了,不然,光这一支烟,还真不够劲的。”尹生微微眯了眯眼,回想着自己的记忆,口气十分淡然,说出的话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四十年前,黄州市里有一个有钱人叫尹靖州,做了点小生意,倒卖电视机,挣了不少的钱。
如果尹靖州就安安分分地做自己的小生意,或许日子过得会很好,可是,尹靖州是个不安分的主,才有了几个钱就染上了毒瘾。
一年时间不到,尹靖州就花光了自己的钱,尹靖州的父母为了把他从歧途上拉回来,就花了老两口剩下的积蓄,给他买了一个女人回来。
女人叫郑秀丽,是被人口贩子倒卖过来的,郑秀丽一开始还经常逃跑,每次逃跑都被尹靖州给抓了回来,然后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有了几次逃跑的事情,尹靖州干脆就把郑秀丽的脚上栓上了一条链子,把郑秀丽就当做狗一样的栓在家里。
为了让郑秀丽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给自己生个孩子,尹靖州在郑秀丽睡觉的时候,给郑秀丽也打了一针毒品,让她也染上了毒瘾。
一个家里两个人都有毒瘾,为了吸毒,家里的所有东西都变卖了,最后还把老两口给活活气死了。
尹靖州没有了金钱的来源,每天白天都在家里打郑秀丽出气,晚上的时候就狠狠的折磨郑秀丽。
郑秀丽被他折磨的不成样子,但是为了毒品也无法离开,大概一年后,郑秀丽给尹靖州生下了一个儿子,就是现在的我。
因为郑秀丽和尹靖州都吸毒,所以我一身下来就有毒瘾,只有毒品才是这一家当时的支柱。
可是没有钱该怎么吸毒呢?
偷盗、抢劫,尹靖州什么都做了,但并不是每一次都能够拿到钱回来买毒品。
最后,尹靖州将主意打到了郑秀丽的身上,虽然郑秀丽已经给自己生过一个孩子了,但是身材还是不错的,就想着让她去接客挣钱买毒品。
所以,从我有记忆开始,他就亲眼看见尹靖州在外面拉皮条,把各种各样的男人都带到家里来。
而郑秀丽就当着我的面,一个一个的接客,最多的时候,每天竟然有八个人。
尹靖州也更不把两个人当做人看,稍有不顺尹靖州的事情,就对我们母子拳打脚踢。”
“给我支烟。”
回忆中断,尹生的脸色难看极了,对着宋义又伸出了一只手。
我眉头微微的蹙了起来,又走上前给尹生点上了一颗烟。尹生狠狠的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了一个烟圈,继续诉说着。
“刚才说的那些基本就是从我母亲嘴里知道的,结合着我亲眼看到的事情。”
“再之后,我记不得具体时间了,大概是在我八九岁的时候吧。”
“有一天,尹靖州又没钱吸毒了,就想拉着郑秀丽出去接客,可是,郑秀丽因为长时间接客早就染上了脏病。
已经没有人愿意再到这里找郑秀丽了,尹靖州气得不行,开始打骂郑秀丽,甚至说她还不如死了,卖都没有人要。
郑秀丽大概也是因为很久没有吸到毒品了,整个人状态都不对,红着一双眼跟尹靖州争执了起来。
郑秀丽被捅死了。
那时候的我吓坏了。
我没有家了…我自己一个人在大街上游荡,身上还带着一身的血,所有人都躲着我,避之不及。
那天夜晚来临的时候,我的毒瘾犯了,整个人蜷缩在街边,痛苦的嘶吼着,全身就像是被蚂蚁啃食一样,让我痛不欲生。
正好有一个医生经过,将我给带回到了他的家里。
收养我的医生叫陈苟,是黑市里有名的医生,街头混混受个伤什么的都在他这里治疗一下。
总体来说,陈苟他还是比较有江湖地位的。我称他为养父,当他发现我有毒瘾之后,做了唯一一件好事儿,那就是帮助我把毒瘾给戒掉了。
在他身边大概两年的时间,我在他的带领下,开始信奉长生教。
每天都会背一遍长生教的教义,我本来的原生家庭的痛就让他的童年极其扭曲,又信奉起长生教。
我为刀俎,人为鱼肉。
自我为主,自私自利。
十几年的时间,陈苟他杀过不少人,盗取他们的器官然后售卖出去。
而我呢,自然也把他的本事学了下来。
在五年前,他在意外中死了,我就完全继承了他,陈苟的衣钵,杀人、贩卖器官、拐卖人口,无恶不作。
也成为了新的长生教话事人,我广收门徒,传播长生教的教义,这个世界没有公平,有的只是弱肉强食。
只不过,不幸的事情在我的身上发生了,我感染了艾滋。
我还不想死,我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我才是人上人,我怎么可能死呢?
我从陈苟的笔记里面找到了一套长生教的秘密,是关于换掉健康人身体里的器官,按照我的五行情况,推算相生的属性。
然后再从属性里面寻找适合的祭品。
我们管这些器官的拥有者叫做祭品。
而之前杀掉的四个人的内脏,都被我小心的封存在诊所里面的地下室里。
完好的保存着,就等着所有内脏全都收集完成,将它们一个个的换到我自己的身上。”
三个小时之间,尹生将自己的前三十几年全都交待了个清清楚楚。
虽然已经查到了尹生的大部分情况,但是从他自己的嘴里说出来,还有这么多的内容,真的是把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撼到了。“你真是猪狗不如。”
张芷溪嘴唇蠕动了半天,最后只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就当做了个评论。
她虽然从小失去了张德华这个父亲,没有一个完整的家,但是她觉得自己比他幸福太多了,她不知道自己如果在他这样的生长环境下成长,会变成什么样子。所有人心里想的都是一样的。
纵然对尹生他的童年表示十分的同情,但这并不能抹杀他之后的所作所为。
尹生先听到张芷溪对于自己的评价,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是猖狂大笑。
“不止是我,所有人都是猪狗不如,每一个人都是肮脏愚蠢的畜生,我这么做是在净化他们,他们应该感到幸福,因为我可以用到他们的器官感到幸福。”
“你简直就是变态。”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尹生笑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变态?哈哈哈,对,我是变态,那又怎么样?”
“你就是畜生,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权利剥夺其他人的生命,尤其是你这样的败类、疯子,你身上的一切悲惨都是你强加到别人身上伤害的回馈。”
“你是最后一个祭品的女儿,对吧。”
尹生侧头看向张芷溪,“你跟我一样,一样是被抛弃的,你不恨张德华吗?你是不是有点懊悔,我没有杀得了他?”
“你把死掉的人当做祭品?你以为你是谁?主宰人命的上帝吗?”
张芷溪双手紧握成拳,关节处泛着青白。
“对,我就是上帝。”
“人类本身就是没有人性的,所有人都在互相攻伐,所有的历史也都是一样,不是杀人就是被人杀。”
“秦始皇统一中国,但是他杀了多少人?只要有人崛起,那么就一定会白骨累累。”
“杀人和杀动物,其实没什么区别。”
他轻轻开口,然后不管张芷溪再说些什么,他都不再说话了。
有了尹生的口供,这几件案子也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我的心里却始终有些不舒服,感觉有些事情还是要去查证一下。
根据尹生的口供里提供的地址,我来到了他八岁以前生活过的地方。
那里早就一片荒芜,只是有一些遗留着的小房子显示着之前有人曾经在这里居住过。
我把每一间屋子都走了一遍,挨个跟尹生口供里的家来进行比对。
终于,在走到第五家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些东西,知道自己找对了。
推开门,里面挂满了蜘蛛网,地上盖了一层厚厚的灰,角落里传来吱吱的叫声。可能是长期没有人居住的原因,这里已经被其他的动物给占领了。
房间布置的非常简陋,唯一能剩下来的家具,大概就是房间里放着的那张木床。
我走了过去,轻轻的拍了拍,灰尘立刻就飞扬起来,我呛咳了好半天。
直到灰烬落了下去,我又在这房间里走了起来。
突然,又是几声吱吱的叫声,我寻着声音看了过去,只见那床角处好像被老鼠啃开了一个破洞。
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我连忙上前,朝着破洞里看了过去,是一本日记本。
我把床搬开,将里面被老鼠磕了几页的日记本拿了出来。
上面同样也是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我小心的打开,里面的纸张早就已经发黄了发脆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才将日记本合上,外面的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
看守所里。
“看来你的日子还得还挺舒坦的。”
我拿着日记本来看尹生。
“还行啊,就那么回事儿,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会来看我。”
“嗯,你杀了我最好的朋友。”
他始终记得老黄的死,虽然已经抓到了真凶,但是他的心里还是有一个疙瘩,没有办法解开。
“哦?是那个祭品?”
尹生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我之前一直在想,抓到你之后要怎么报复你,可抓到你之后,听到你在审讯室里说的话,我又觉得你什么都不在乎了。”“既然不在乎,那还有什么能让你在意呢?”
我坐在了尹生的对面,将手里的日记本扬了扬。
“我去了一趟你的老家,在一个破旧的床板底下,发现了这本日记本。”
尹生视线朝着日记本扫了过去,记忆不断的在翻滚着,眼前的日记本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但是却又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老房子里?
“这是你母亲郑秀丽的日记。”
我将日记本推向了尹生的位置。
他的话音一落,就看到了尹生身体忍不住的颤抖了一下。
“你胡说。”
“你不相信的话,可以打开看一下。”
我微抬了抬下巴,一脸的挑衅之色。
尹生沉默了半晌,才伸手去拿那本已经破旧不堪的日记本。
尹生打开日记本,只是第一页就看了近十分钟,眼里带着一丝丝血红之色。
日记的第一页,写着:
今天是我怀孕的第100天,我找到了这个本子,想把关于宝贝的一切都记录下来。
本来发现我怀孕后,他已经不会动手打我了,我觉得日子还算好过一些,但是我染上了毒瘾,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孩子会不会有问题,我也不清楚。
心里很担心,希望宝贝一切都好!
日记本里的字,每一页写字的用具都不一样,有碳灰,还有铅笔,还有断着油的油性笔。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翻看着日记本,一双手都微微的颤抖了起来。今天宝贝在肚子里动了一下,我开心极了,只不过,我有点担心,家里没有钱了,都被他拿走了,我不知道孩子的营养能不能跟得上。
明天,我得想办法弄些吃的来。
宝贝三个月了,他总是哭,脸色发青,我猜可能是因为我被染上了毒瘾,我该怎么办?我的宝贝,我该怎么才能救你。
宝贝终于一周岁了,我的奶水没有了,只能喝些米汤果腹,他太瘦了,我真的对不起我的宝贝。
我又被他打了,原因竟然是他没有钱吸毒了,竟然想卖掉我的宝贝,我真的受不了了,我跟他拼命,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能让他把我的宝贝卖掉。
我只有宝贝了,只要有他在我身边,我才有活下去的勇气,宝贝,妈妈爱你。
看到最后,尹生满脸泪痕,眼前似乎是看到了郑秀丽对着自己微笑的样子。
“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