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赌上所有一切
“你的任命矿务局还没签字呢，我不同意！”
“我，张建业，集团公司后勤总负责人，同意丁大勇同志的举动。书记员，开始点名！”
矿务局来的是副局，平常情况下，他一般只和前三号领导接触。今天威信全无，气得他直拍桌子。
“你们俩最好考虑清楚后果，乱叫停生产，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三把手赵明利也表示反对。他主管集团运营，一次紧急会议就足以让他丢脸，至少去省里是要被问责的。
书记员看了看两位主席台上的领导，咬着牙，开始点名。
他的职责就是这个，用不着跟谁站队。如果硬挺着，大不了张副总自己来，到时候还得背锅。
电话会议系统开启，现场录音录像。
“我建议，全公司除开采和冶炼等相关部门，紧急停产，开始风险排查整顿。依据如下.......”
丁大勇字句铿锵，语气坚定。
每一句话，就像一把锤子，砸向了初秋水面上的薄冰。
七分钟二十二秒，丁大勇陈诉完毕。“从现在起，安全生产管理部，拒绝签署任何非核心生产部门的安全文件，直至风险排除！”
嗡.........
现场一片交头接耳，大家还不知道，尾矿坝和沉淀池的问题，已经严重到了这种程度。
除了这两处呢，井下作业的巷道维护，排水排气呢？天车轨道呢，制气产线呢，冶炼车间呢？
水体污染，会不会影响到所有人的健康？废气超排，有没有可能现在大家已经中毒了？
一片人心惶惶，几位领导已经压不住场面了。
“丁大勇，丁大勇！你要干什么？你是不是疯了，我现在就撤了你的职！”
赵明利捶着桌子，一脸狰狞。“你给我滚！我开除你！”他已经顾不得电话那头，还有冶金局的领导了。
“请赵总注意，我们现在讨论的，是下游700万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问题，不是你们厂的效益问题。”
电话那头，冶金局的领导非常气愤，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耍领导威风。
“丁大勇，张建业，你们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么？”
“是，我们以自己的党性保证，对自己所做的决定负全部责任！”
“好！那我作为省直管领导，现在正式下令，红石岭镍矿进入风险管理紧急状态。立即组成专家组，进行详细且全面的排查，72小时之内，每三十分钟进行秘书通报，每两小时进行一次电话沟通。我授权集团公司张建业为调查组组长，丁大勇为副组长，现在立刻启动调查！”
另一边，矿中附近的缓坡路上。
丁海岩双手用力，抓住来向车把，硬生生把对方给怼停了。
“你瞎啊，会不会走道儿！”女孩顺着惯性向前，一把扑到丁海岩的肩上，来了个友情满满的拥抱。
“不是，你属猪八戒的啊，还倒打一耙！”
女孩一把将丁海岩推开，扶了一下自己的刘海儿，揉着自己撞在车把上的肚子。
“意呆梨！你咋回来了，你也不念了？”
女孩抬头，脸上的愤怒呼之欲出，“你谁啊！丁言？好你个丁言子！好好的路不走，你专门撞我是吧！”
“闭嘴吧你，我都改名了，叫大号丁海岩！意呆梨，你啥时候回来的？”
“不准叫我外号，你个臭丁言子，小心我告诉蒋姨！再喊我生气啦，不许喊！”
俩人把车子扶正，丁海岩推着，女孩跟在后面。
“代丽，不是马上高考了么，你回来是跟赵姨商量报考的？这事儿你问我啊，我懂得可多了。”
代丽两颗小虎牙闪亮闪亮的，“我妈说你都不念了，你懂个屁老鸭子。再说了，我回不回来还得跟你打报告啊，你谁啊你！你说说，你一天天还能干点啥，连个冶金学校都考不上，买块冻豆腐撞死得了！”
“别见面就掐行不行，我可是你这个大才女的官配赵明诚。来小娘子，叫一句相公听听！”
看着身边俏丽的代丽，丁海岩脑中回忆起上一世的画面。
当时双亲离世，他遭到重大打击，从此一蹶不振。整个暑假，是代丽丽每天陪着他，帮他买吃的，陪他说话，才让他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光。
清醒后，他知道自己一辈子都配不上青梅竹马，于是折腾了所有家当，一头扎向了离家最远的南方。
他忍不住想，这一世没有了那场灾难，两个人有机会走到一起么？
他是个连专科都考不上的学渣，准备一辈子靠爹妈庇护的厂二代。代丽呢，好像是上了化工大，成为了最后一代天之骄女。两个人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到时候一个研究化学建设祖国，一个上班摸鱼然后回家洗衣做饭么？
代丽丽有些扭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终于，她还是鼓起勇气，“你以后打算做什么？我要去大学了，你能跟我一起走么？”
一起走，什么意思？
这也不像私奔啊，再说两家交好二十多年，也用不着撬家谈恋爱吧。
“红石岭我一辈子都不想回来了，我要去远方，去祖国的心脏，去东南沿海最发达的地方。甚至，有一天去浪漫的法国，去热情的地中海，去安静的北欧。你会和我一起去么，你会陪着我么？”
靠！丁海岩懵了，心说我拿什么陪啊？
还去祖国的心脏，自己这学历和技能，去了不还是送外卖么？不对，现在王老板还读书呢，连外卖都送不上。
复读考大学？别扯了，自己这点能耐，再复习一年也是勉强上个专科，到时候怎么办？
毕业了干销售，不还是当牛马，依然配不上化工大的天之骄女啊！
“咱能换个要求不，高考还有降档录取呢，你这门槛也太高了！”
“你要一辈子留在这个破地方么？矿里都要黄了你知不知道，矿山就要挖干净了，聪明人都往外跑呢！”
丁海岩不敢说，你老爹就是那个聪明人，撇下你们娘俩，自己跑去了成都另组家庭。
“我琢磨琢磨吧，小镇虽小，可这儿是我的家啊。离开这里，我感觉就没了根儿，像个四处飘荡的游魂。如果非要走，除非我有能力带着我爸妈，一起离开这里，去过更好的生活......”
怎么走，现在到处改革，闲人满大街。
自己这点本事能干什么呢，学马大帅给人搓澡，还是学彪哥给人看场子，要不开个小饭店？
“我是一定要走的，如果你跟不上，那我们的约定就算了。我要去一个有船、有飞机、有火车的地方，我讨厌大山，讨厌雾霾，讨厌冬天五六个月要烧煤取暖。”
“我知道你恋家，可是要有一天，叔和婶没了呢，你还能依靠谁？一个大男人，要顶天立地，要有自己的追求和事业，要为将来的家庭撑起一片天。”
“还记得小时候么，你说过要带我去看NBA，去看乔丹的......”
看个屁老鸭子啊，乔神今年又要退役了。别人的青梅竹马都是夫唱妇随，怎么到自己这，还提要求呢！
天可怜见，自己是想躺平混日子的，难道人生就非奋斗不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