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不用找真凶
胡八斗颤抖道：“可……太祖爷就是为了这个缘故，才将京兆尹从三品降为五品，这么小的官儿怎么谋反？”
贾珍严肃地道：“光凭京兆尹自然不能成事，可京兆尹毕竟管着京都事务，是这个链条上不可或缺的一环。因此，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只要睁眼瞎，不管不顾，放任很多事情在眼皮子底下进行，依旧大有用处。”
胡八斗从来没谋过反，也不敢谋反，更加没研究过谋反的流程是怎么样的，在这方面他远远不如看过很多影视剧的贾珍，因此只觉得说的很有道理，彻底被唬住了。
贾珍道：“所以要掀翻胡大人很简单，只需要到处传播疫情就可以了。到时候圣上怪罪下来，胡大人还有生还的机会吗？你的家人还有生还的机会吗？”
这句话有个巨大的漏洞，皇帝要怪罪，贾珍作为主理的官员，罪责更重。
但胡八斗此时只关心自己的命，关心家族的命，并没有多余的脑力思考这个漏洞。
他像是一个被推入绝路的傀儡，只能在贾珍的提线中朝着既定的路线前进。
这是利用了胡八斗对死亡的预判和恐惧，也是贾珍拿捏人心的又一次精巧的算计。
眼见胡八斗的脸色从红润变得青白，再变成现在的铅灰色，贾珍知道，自己的攻心计已经成功一半了。
眼下薪柴已经高高堆起，只要自己放上一把火，立刻熊熊冲天，燎原如海。
贾珍用那种极尽蛊惑的声音道：“如何，胡大人？还是提前把那套棺木买下来吧，要是钱不够，我可以先借你。”
胡八斗的心理防线最终彻底崩溃，直接从椅子上滑落下来，“扑通”一声跪倒在贾珍面前，哭道：“大人救我！”
贾珍等的就是这句话，但欲擒故纵的道理他还是懂的，慢悠悠道：“我为何要救你？”
但凡上级跟你讲为何，就是要你拿筹码来表明自己有很强的利用价值。
这个职场上的真理，贾珍屡试不爽。
胡八斗背后没有靠山，靠着自己走到了今天，早已危如累卵，随时可以倾覆，他自己也清楚这个事实。
因此长久以来，他都焦虑不安，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杯弓蛇影，这才无法承受贾珍用谎言施加的巨大压力。
对他来说，贾珍深得圣宠，心智谋略远非自己可比，所以他的判断必然是准的，也只有他才是自己的救命稻草。
贾珍就等着胡八斗说出效忠两个字了，结果对方一脸茫然，喃喃道：“对啊……为何救我……为何救我……”
贾珍恨铁不成钢地提醒道：“京兆尹就在京都，会知道很多消息。”
胡八斗下意识地反驳道：“可不过是五品的麻烦官儿，如履薄冰，什么都不敢做。”
贾珍接着道：“很多东西不需要做，只需要听和看。”
胡八斗猛然醒悟，连忙对贾珍道：“对，对，多谢大人提醒，我可以借助这个职位刺探很多消息。大人需要这些消息吗？”
贾珍哭笑不得，他不需要的话，用得着绕这么大圈去跟胡八斗聊吗？
他正色道：“胡八斗，你本是当朝进士，也是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才俊，只不过因为恩师被贬，这才艰难度日到如今这个地步。”
贾珍提起过往，顿时戳中了胡八斗的伤心事，本来情绪就在大悲大喜间，听得此言，不由得哭出声来。
贾珍又道：“要真想在京都舒舒服服地过日子，不背靠大树是没有用的。现在朝中两棵参天大树都不容你，你要是投靠我，我虽不能让你荣华富贵，但却可以让你安全无忧，就看你自己是否愿意了。”
贾珍正式抛出了橄榄枝，伸到身前，胡八斗反而有点不敢接了。
一直以来，他独善其身，虽然没法投入两派，但也因为无党无派，所以不受猜忌。
一旦投入贾珍门下，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贾珍知道他心中有疑虑，是因为自己在外面名声太差，不能令人信服，不由得展颜一笑：“就拿眼前这事来说，本是别人设计好的一场死局。但只要是人设计好的，就不可能没有纰漏，做不到完美无缺。只要能找到漏洞，死局也能盘成活局。”
胡八斗怦然心动，听贾珍话中的意思，眼前这棘手的局面，他已经有办法破解，忍不住道：“还请大人施展妙手，让下官目睹风采。”
若贾珍真有手段，真投到他门下，也不辱没了自己。
贾珍无奈，这年头，想招人，还得主考官自己先考试。
他对胡八斗道：“这场疫情，起自青楼，凡此种种发病之人，均与青楼有关。因此疫情的传播渠道不是通过床笫之欢，就是通过相互接触。但与青楼女子接触的面更广，却并没有扩散到这种地步，因此床笫之欢是更可能的原因。而从古至今，通过床笫之欢传播的只有花柳等病，没有听说过有什么致死的疫情。”
一番剖析娓娓道来，听得胡八斗入了神。
贾珍继续道：“因此我让人验毒，是怀疑有人以花柳为掩护，实则毒杀。疫情传播往往是天灾，非人力所能及，即便那人真有疫情的方子，难道他不怕自己和其他同伴一起染上吗？”
胡八斗狐疑地看着他，刚想问，疫情不是有解方吗？
贾珍知道他想问什么，抢先打断道：“瘟疫并无良药，即便真有药方，也是死一大堆人之后才能总结经验研究出来。那人又怎么能保证自己和同伴不在这先死的一大堆人之中？”
开什么玩笑，新冠这些非烈性的传染病，在传播过程中会不断变异，现代医学科技那么发达，照样束手无策，何况只靠中药打天下的古代？
蒋子宁是疯了才会真的传播瘟疫，用毒杀这种可以精准控制范围的安全方法不是更好吗？
一席话说的胡八斗连连点头。
怪不得这次的瘟疫相比较于二十年前的那一场，传播慢多了，而且传来传去，都是跟醉香楼有关的人。
不过就算知道是毒杀，但眼下所有人包括皇帝都是疫情，除非抓到凶手，否则没法颠覆局面。
胡八斗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真是有人要谋反，看中了我这个位置，想必不会让我们轻易找到幕后真凶吧？”
贾珍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奇怪的笑容：“不，为什么要找到真凶，找到凶手就可以了。”
一字之差，却含义深远，胡八斗一愣。
但他很快知道贾珍说的是什么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