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薛林互念
这般人家，世家门楣多半比林、卫两家更为显赫，故而对薛家产业并不看重，归还之时，不过是还了个空壳，内里的珍贵之物早已被搜刮一空。
宝钗见此种种情形，心中早有思量，亦制定了不同的应对之策。
对于那些掌柜管事未曾变动的产业，宝钗于仔细查账之后，若未见大的纰漏，便依旧留任原班人马。
若只是些微的不足之处，宝钗亦不会苛责，而是巧妙地恩威并施，或言语提点，或小施奖赏，以此收买人心，令众人皆能忠心耿耿为薛家效力。
而对于那些被对方接手后便将掌柜管事全部替换的产业，宝钗则毫不留情，将现有的管事之人尽数清理出去，而后竭尽全力将原先薛家的掌柜管事重新请回。
若有实在难以请回之人，便从薛家其他产业中精心挑选合适之人调派过来，以确保产业能够迅速恢复生机，步入正轨。
那仅余空壳、地皮与空房子的产业，宝钗见之，神色淡然，未有分毫哀伤。
她只轻声吩咐，将剩余人等遣散，并入薛家其他尚算完好的产业之中。
遥想当年，薛家老爷突遭变故离世，只留孤儿寡母独撑大局。
薛家那些掌柜管事们，眼睁睁瞧着薛家盈利颇丰的优质产业，被旁人以千般借口、万般手段缓缓鲸吞蚕食。
薛姨妈一介内宅妇人，手段有限，见识亦浅，如何能支撑这摇摇欲坠的家业？
薛家产业自是一年不如一年，这些掌柜管事们亦每日里提心吊胆。
待看到主家阖家老小孤苦伶仃奔赴上京城，似有弃产业于不顾之意，他们心中便悄然起了异心。
有的暗地将所管产业财物挪至自家名下，有的则公然贪污，大肆安插亲信，更有那胆大妄为者与外人勾结，里应外合，将薛家产业据为己有。
直至薛家小姐遣人前来查账，这些人才慌了手脚。
初时，他们大多不以为意，只因自信所造之假账精妙绝伦，便是那些经验老到的账房先生前来，亦难以瞧出破绽。
他们怎会相信一个深闺小姐能翻出什么惊天骇浪？
即便真被查到些许端倪，又能把他们怎样？
谁料，这些人竟是大错特错。
薛家小姐派来查账之人，皆着丫鬟小厮衣裳，且查账之速快若闪电。
其查账与记账之法前所未见，不过几日，便将账目查得清晰透彻，每一笔收支皆明明白白。
这些掌柜管事原以为薛家小姐定会严惩不贷，他们战战兢兢，如临深渊，不想等来的却是全新的记账方式、表格，以及一整套钱财账目的管理法子与规则。
这些于他们而言，晦涩难懂，心中亦颇不屑，然把柄在人家手中，也只得硬着头皮照做。
未等他们悟透新记账方式与管理规则的妙处，便听闻原先霸占薛家产业之人竟将产业退还。
这消息令他们惊愕万分，待细细打听，方知薛家老小上京寻得了靠山，故而产业得以回归。
如此一来，他们愈发惶恐不安，如坐针毡。
鸢儿怀抱一大摞账本，置于薛宝钗案头，轻叹了一口气，道：“姑娘，歇歇吧，这些账目一时半会儿哪能瞧得完，莫要累坏了您那娇贵的眼睛。”
自被自家姑娘拉来充当账房先生，鸢儿便似坠入火海之中。
每日夜里伴着烛光翻看账目，忆起林公子派人教授她们这些丫鬟小厮新的记账法子、数字写法与算数时，她便满心庆幸。
她实难想象，若仍要面对往昔那杂乱无章的账目，该是怎样一番艰难。
鸢儿眼中闪烁着钦佩的亮光，一脸崇敬地对宝钗说道：“姑娘，林公子让人教的算学真真是精妙绝伦！那些人一教，奴婢便学会了。”
“往昔算个数字与账目那般艰难，如今只需一支笔、一张纸，奴婢便能算出。甚至林公子派来之人竟能心算，连纸笔都无需。”
像她们这般能贴身伺候小姐姑娘的丫鬟婢子，皆是认字识数、可查账看账之人。鸢儿能被调到宝钗身边，便是因她算学尚好，可帮姑娘管账算账。
然跟从林公子派来之人学罢，才知晓以往所学不过是些浅薄皮毛。
宝钗轻轻推开账本，揉了揉眉心，对鸢儿道：“今日便到此为止，这些我已看完。”
言罢，她眼中闪过一抹坚毅决绝。
明日起，她便要整肃门庭，将那些心怀二意、阳奉阴违、奴大欺主之人尽数清理。
该辞退的决然不留，该扭送官府的亦绝不手软。
她深知，慈不掌兵，义不聚财。
若不施些狠手段让这些人知晓厉害，他们定会以为自己这个主家大小姐软弱可欺，可随意拿捏揉搓。
宝钗缓缓移步窗边，轻轻推开窗户，望着那朦胧弦月，幽幽一叹。
她心中忧心着林瑾与林大人，自闻江南盐价暴涨，她便知二人差事艰难险阻重重。
前几日又听闻督盐钦差一怒之下将大小盐商全部抓捕，她心中愈发忧虑难安。
她生怕薛家刚收回产业，自己才立威站稳脚跟，正依仗林家与卫家权势之时，林家若有差池，于她而言无疑是沉重打击。
莫说新收回的产业守不住，便是原先那些被自己恩威并施镇住的掌柜管事，怕也会趁机兴风作浪。
宝钗凝视着那轮圆月，脑海中浮现出林瑾的面容，嘴角不自觉地漾起一抹浅笑，轻声呢喃：“你可莫要让我失望。”
而此时的林瑾，正欲提笔给宝钗写信，欲邀她前来扬州，因有要事相商。
他已知晓宝钗不仅将薛家紧紧掌控，且把薛家产业稳稳当当稳住。
仅用一招恩威并施、高拿轻放，便令那些大小管事与老掌柜对她这年轻的新任薛家家主心服口服，不敢再生二心。
她站稳脚跟后，便着手整合薛家所有产业，收拢资金，将那些亏损不盈利的产业，或变卖，或整合，行事果敢，毫不拖泥带水。
林瑾仿若瞧见了一个洒脱自在、杀伐果断、有勇有谋的女中豪杰。
林瑾亦望向窗外圆月，微微而笑，心中暗道：这才是宝钗该有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