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小南蛮子
人流开始涌动，马车重新上路。
青岚查过了行李，并无异样，方歪着脑袋露出星星眼：
“二爷，我听着你的洋语比那两个洋人还好些呢。”
【缘+1】
章璟理了理鬓角，微抬下巴，面露矜持：
“你也听出来了？”
“二爷的洋语听起来像是在唱歌儿呢，那人却跟吵架一样的，一听就明了，只是你却是何时学的，我竟是一点都不知的。”
说到最后，青岚有些纳罕。
章璟也不紧张，笑着道：
“若是旁人来问，我只道是跟传教士学的，但姐姐你来问，那便是梦中神人所授。”
青岚一惊一喜又是一叹，惊的是神话儿都是真的，喜的是二爷竟蒙了神迹，叹的是那神人怎地不授些读书的本事呢，不然二爷这般模样肯定也得跟姨老爷一样被点个探花郎呢。
章璟看得纳闷，待来问时，青岚却怎么都不说了。
二人闹了一阵，马车似乎驶离了大街，外面渐渐幽静下来。
车轮咕噜噜的滚动声也变得分外鲜明。
吱呀。
马车缓缓停下。
车身一轻，有人跳了下去，快步跑了。
章璟悄悄掀起窗帘一角，所见是高耸砖墙，院内的高大柏树探出枝丫，遮住了天光。
再看另一边，亦是如此。
端是个逞凶作恶的好地方！
“老规矩，你先莫出来。”
“二爷小心着些。”
青岚小脸绷紧，却不害怕，忙取过弓箭，递了过去。
章璟顺手接过，背弓负箭，踢开车帘，窜了出去。
马车停在了一条六尺窄巷中间，四肢粗壮、体型结实的挽马打了个响鼻，正温顺地嚼着一把干草。
前方巷口被一架马车堵得严严实实，车把式正向那儿奔去。
章璟手腕一翻，红绳系着的素面玉韘，便熟练地套上了拇指。
他轻哼一声，微一借力，翻身上了车顶。
视野登时开阔。
许是怕他们逃跑，马车停在正中，前后各距二十余步。
巷尾三个裹着破袄的汉子，形容猥琐，歪三倒四的，拎着棍棒逼了过来。
巷口，马车旁转出一个矮壮中年，从车底抽出一根木棍，大踏步走来，随手将年老的车把式推到了墙边。
【缘+2】
四人的恶缘加一起才不过2点，竟比那帮船夫还不如。
章璟凤眼横扫，尽收眼底。
“二十步远，靠近须得三息功夫，足够我发得六矢了。”
矮壮中年停下脚步，大手一挥道：
“老韩头且滚一边去，莫碍手碍脚的，耽误了爷们做事。”
说完，又抬眼瞧着背弓负箭，似模似样的章璟，笑道：
“南边来的少爷，你这虎口连茧都没有，就莫装腔作势了，旁人能被你唬住，老韩头那双招子却早瞧得分明。”
“哎，李四爷说的是，老头瞧着这小南蛮子最多十来岁，毛都没长齐，带着个小丫头就敢出门了，便是咱们不动手，迟早也得被旁人劫了去。”
老韩头靠在墙上，一边说着话，一边紧张地盯着他那匹老马。
李四盯着章璟浑身上下瞧个不停，越看越是欢喜。
经手过不少少男少女，他也养出了些眼力。
瞧那眉飞入鬓，丹凤乜斜，再看那猿臂蜂腰，英武不凡。
虽有女相却无媚态，真真的上等品相！遇到好这一口的爷们，几百两银子也尽可赚的！
因着刀箭无眼，免得阴沟里翻船，他遂以言语撩动：
“正是如此，小少爷，且乖乖下来，四爷给你们主仆寻个好去处，说不得在哪家王公府邸，你二人还能同榻争欢呢。
若是动起手来，坏了品相，日后天南海北的可就见不着罗。”
“野牛肏的二仪子，犯嫌的东西！竟这般辱我家璟哥儿！”
车厢内，青岚听了这污言秽语，气得直欲跳脚，却也知道二爷正在车顶，不好动静，只好低声啐了两口。
车顶上，章璟默然无语，沉腰坐马，取弓捻箭。
弓乃竹木小弰三力软弓，不过二三两银子的普通货。
箭乃木质平顶骲头箭，既轻且长，射禽鸟小兽所用。
吴制三力弓，三点的力量开试裕如。
弓力只在前世35斤，配箭长十把，重四钱五分，也足够杀人了!
微微一旋玉韘，将弓弦卡上凹槽。
呼吸引劲，经腰过肩。
背肌偾张，猿臂舒展。
左手推弓，右手拉弦。
箭矢靠上右颊颌骨，尾羽卡上弓弦，三力弓轻松便被拉成了满月。
竖在身前，三尺有余，凛凛生威。
冬日的寒风穿巷而过，比寻常时候更加凋零肃杀。
李四盯着那闪烁着森冷寒光的箭头，脚步一滞，咕咚一声咽了下口水。
看那猿臂阔肩，肌肉精悍，这拉成满月的小弓怎么都不像个摆设啊！
“着！”
声如玉磬，清脆悠远。
弓弦振动与箭矢破空更在之前。
李四心肝一颤，还未及闪躲。
那点寒芒早至，而后头皮一凉。
丝丝缕缕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滴落。
“哚”的一声在身后响起。
待他僵硬回头，便见到那顶熟悉的帽子连着一络子头发，被结结实实地钉在了不过手臂粗细的车辕上。
挽马受惊，迈蹄狂奔。
章璟眼中掠过一丝悔意，耳朵一动，早已翻身抽箭，三拉三放。
“崩！崩！崩！”
【射术+1】
六七步远处，又是三顶破旧冬帽落地，直直扎入砖缝。
三个青皮愣在原地，抹着额角的温热血液，双股颤颤，软作一团。
右臂酸软，背肌微胀，章璟心中却在点头：
实战到底不同，寻常一日练习数个时辰，不过一点经验，而现在四箭便得了一点。
他再次张弓搭箭，旋即朗声一喝：
“兀那老头，再跑一步，便射了你那双招子！”
贴着墙根溜到了拐角处的老韩头，立刻哭丧着脸小跑上前：
“大爷大爷，小老儿猪油蒙了心，被这帮子狗肏的惑弄了...”
“闭了你的臭嘴罢！为老不尊的二皮脸！”
青岚打起车帘出来了，抬头见到章璟威风凛凛，双眸秋水盈盈，心底涌过一阵酥麻，转过身就掐着蛮腰，将地上那一帮子坏种骂了个遍，又熟稔地令他们抱头面壁蹲好。
笑着看完青岚发了通脾气，章璟才冷下脸，沉声开口：
“去个人，将那马车牵了回来，若是伤人伤物了，须得照价赔偿。”
一帮人眼神闪烁，都是意动，个个争先，吵作一团。
章璟听得头疼，喝问一句：“李四，你可知老韩头住处？”
李四闻言一喜，忙道：“小人知晓，他就住在那永和坊花...”
“行了，老韩头你去。”
“哎，哎，小老儿这便去。”
老韩头先是一喜，又是一丧，自个的老伙计还在人手里不说，那李四也不是个易与的啊。
真真是个奸诈的小南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