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三春
围榻而坐的三位姑娘中有一位起身笑道:
“凤姐姐怕是没想起来,那鲁子敬便是戏文里借荆州给刘皇叔的东吴将军了,该是错不了的。”
如此说来,倒真有几分缘分不成?
凤姐睫毛轻扇,眸光微闪。
成婚一年仍未有动静,又接过了掌家大权,府内很是有些闲言碎语了。
虽并不将那些人瞧在眼里,但她还是把同安县、凤凰山、投子寺记下了,只待回去就打发人去探问探问。
贾母暧了一声,笑道:
“想起来了,我的记性竟平常了,国公爷在世的时候常点这一折子戏的,刘皇叔借荆州--有借无还呐。”
众人都笑说:“老太太记得清楚着呢。”
笑了一阵,贾母又对章璟道:“这是你三妹妹。”
那便是贾探春了。
章璟这才好望去。
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采精华,见之忘俗。
少女的动人里,已经可以窥见大气风华。
此时探春含笑一福:“璟哥哥。”
【缘+18】
“三妹妹。”
章璟连忙还礼。
“这是你...”
贾母一时犯了难。
章璟忙道:“我是六月初六的生辰。”
“那便是你二姐姐了。”
一道身影盈盈起身,羞笑不语。
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
正是贾迎春。
“二姐姐。”
“璟弟弟。”
【缘+18】
“这个是你四妹妹。”
小女孩身量未足,韶颜稚齿,肤光胜雪,形容尚小。
正是懵懂美好、天真可爱的年纪。
虽是笑意浅浅,却显出几分清冷。
当是贾惜春了。
她穿戴着与两位姐姐一般的钗环裙袄,也学着姐姐们认真一福,嫩声嫩气地道:“璟哥哥。”
【缘+10】
章璟郑重地回了一礼:“四妹妹。”
【缘+5】
惜春小小雀跃,却又按捺下来,等章璟落了座,她才坐了回去。
悄悄打量着正在回老太太问话的璟哥哥,见他几句话便逗得大家哄笑,心下很是羡慕,也跟着抿了抿嘴,便算是笑过了。
只在回想起刚刚他肃容回礼,认认真真的模样,才不由唇角轻扬,偷偷一乐:
他对二姐姐都没这般认真答礼的,分明就把我当做大人一般了。
待回过了贾母的问话,又吃了些茶果,已快午时了。
贾母歪在榻上,笑叹道:
“璟哥儿这般经历换个人来,少不得养出自怨自艾、了无生趣的性子来,他的性子却和凤丫头一样有生气,爱顽笑,可真真是个难得的。
这才是呢,若总是个愁眉苦脸的小样子,我人老了,可就见不得了。”
章璟忙应下了:“外孙谨记老祖宗教诲。”
凤姐极有眼力,瞧着贾母露出疲态,便招来婆子问道:
“璟哥儿的行礼东西可搬进来了?可安排璟哥儿的丫鬟歇息了?去请了过来让老太太见见。
你们赶早去把东北上那处房舍收拾出来,瞧瞧东西可是齐的,若缺了一两样,记明了来回我。”
等婆子们去了,她又转身笑道:
“那处院子虽说小了些,倒也幽静,还有角门开着,璟哥儿来给老祖宗请安也是极方便的,老太太觉着呢?”
贾母笑说:“凤丫头考虑得周全,再没有比这合适的了,只是璟哥儿这身到底单薄了些,虽说身子瞧着大好了,也得惜着才是。”
凤姐暧呦一声,娇笑道:
“老太太想的极是,我说呢,刚刚瞧见后楼上有件灰鼠袄子,家里姑娘少爷也没个合适的,原是老太太给亲外孙儿早早备好的。”
众人哄笑不止。
有一种冷叫外婆觉得你冷,已有多年没有感受过了。
章璟稍作感概,忙谢过了贾母还有凤姐。
正此时,后院有人回话:“璟哥儿的丫鬟到了。”
章璟抬眼望去,青岚正怯生生地从帘栊下钻了出来。
只来得及递去一个安慰的眼神,便被贾母唤了过去。
打量了相貌,问了年龄、家中人口,再听了口齿,又看了看手脚,贾母方微微点头:
“确是个好的,也难为你尽心伏侍了,璟哥儿能大好也有你几分功劳,往日在家多少不论,往后便按二等的例儿。
凤丫头,把我每月的月例二十两银子里,拿出一吊钱来,再拿出二两银子,都给这丫头管着。
以后凡是有你几位兄弟的,也有璟哥儿的,只是璟哥儿这一分都是从我的分例上匀出来,不必动官中的就是了。
且等年底,再让外头总理房的那几个把这份编进来年的例里去。”
凤姐一一地答应了,笑推李纨,又对三春道:
“老祖宗今日多了一对亲外孙、亲外孙女儿,就巴巴地往外掏钱,往后我们再想从老祖宗指缝里抠点银子,那可真是搬梯子上天,没门了!”
三春掩嘴偷笑。
李纨笑着打了下凤姐,道:“老太太可听见了,凤丫头这下算是露了心迹了,往后可得小心着她哄了银子去。”
贾母乐呵呵地道:“让她来哄便是,只管瞧瞧是谁哄了谁去。”
众人笑个不停。
满屋子的丫鬟们大多又羡又妒,偷眼瞧着这不知哪里来的小村姑,也看不出哪儿好了,竟一下子就成了二等大丫鬟,还能替主子管着月钱,真真是气死人了!
青岚一下子涨了几倍的月钱,又管着二爷的月例,自然开心极了,但此时却手足无措,只得可怜巴巴地望了过来。
章璟忙拉着她,低声教着,一起拜谢了贾母。
贾母又说:“一个丫鬟再得力也难免疏忽,再打发两个伺候着璟哥儿好生读书。”
青岚偷偷瞧了二爷一眼,就见他笑吟吟的,心里便不大自在,只闷闷地垂手旁立。
凤姐应了声,笑道:
“大前儿林之孝家的送了些东西上门,话里话外想给她闺女找个好去处,我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儿,正在为难呢,这下可巧了不是。”
“他们两口子是个老实的,素来也不出差错,闺女也错不了,这便算一个罢。”
贾母歪在榻上沉吟一会,目光在屋内一圈捧着绣帕漱盂之物的未留头的小丫鬟们身上掠过,最后落在了空手垂立的晴雯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