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很纯,很无害
徐增寿口中的姐夫,无外乎就是燕王了。
徐辉祖听到小弟一口一个姐夫,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
“我们虽然与燕王的关系,非同一般。但是值此之际,更应该小心谨慎行事。四弟,你可别忘记了,眼下圣上之后,就是太孙。”
“等太孙登临大宝后,你有想过燕王、宁王乃至湘王一群藩王,最后的结局会如何呢?与其在那个时候摇摆不定,被人猜忌,两面不讨好,不若现下就站好队……”
因着是兄弟间的私密谈话,又是在自己府中的凉亭内,徐辉祖说起这番话的时候,难免有些赤裸和直白。
徐增寿听到这话后,虽然理智告诉他,大哥的选择也许是对的。
毕竟当今圣上,注重儒学,皇位继承,必定要按照儒学正统来,虽然就朱允炆的身份,也不算是太过合乎礼法。
但是谁让老朱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呢。
只是纵然心中复盘了几百遍,徐增寿对于大哥的这番行径,还是忍不住有些发寒。
血脉亲情有时候,真的抵不过趋吉避凶吗?
眼看这一棵南山不老松即将被搬走,朱高爔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出来。
他看着眼前这巍峨奇伟的松树,忍不住张大了嘴,发出由衷的感慨:
“哇~真他娘的大啊!”
话刚说出口,朱高爔就觉得后背一凉。
就见大舅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用略显不赞同的眼神,看向朱高爔:
“你年纪虽小,但是也应该通读一些论语典籍。否则张口就是粗鄙之语,未免让人小瞧了。”
朱高爔自信开口:
“我爹是燕王,我大哥是世子,二哥是郡王,爷爷是当今圣上。别人不看我,也得看我身后站着的人,谁敢小瞧了我?”
徐辉祖听到这话,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倏地,他便牵动了一下嘴角,似乎做出了一个笑的模样。
只是因为徐辉祖很少在小辈面前笑,这笑容总感觉有些僵硬,甚至是……狰狞。
就听见他开口:
“你不是来找小舅舅吗?行了,赶紧走吧。我这里就不招待你了。”
这是明晃晃的不待见啊。
朱高爔可是他的亲亲亲……亲外甥!
结果好不容易来这么一趟,愣是被轻而易举地打发走了。
朱高爔刚好心中还有点不好受,觉得自己兴冲冲地找上门来,就受到这待遇,颇有种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往常的徐辉祖虽然不待见他,但也没有像今天这样急吼吼的赶人。
朱高爔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于是他干脆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拈起一块点心,就细细咀嚼起来了。
半手掌大小的糕点,放在平日里,不过两三口便能吞下。
但是放在眼下的情景里,朱高爔愣是慢吞吞的,吃出品尝龙肝凤髓的感觉来。
徐增寿也品出一丝不对劲来了。
他看了朱高爔一眼,暗道一声滑头,不知道这小子年纪不大,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精明的。
不过心里虽然这么想着,表面上,徐增寿也丝毫不耽误,学着朱高爔的模样,坐在石凳上,自斟自饮,俨然是赏着湖光风景,一副自得其乐的模样。
徐辉祖看这一个两个的,都是一副滚刀肉的样子,险些气得笑出声来。
就当他准备身体力行,开始赶人的时候,徐辉祖最不想要看到的画面……终于出现了。
“哈哈,魏国公今日可安好?”
话音落下,只见太孙朱允炆,身着一身常服,头戴四方平定巾,一副书生打扮,从那边的廊檐缓缓走来。
眼见这一幕,朱高爔和徐增寿的眼神,顿时就变了起来。
怪不得要把他们俩往外推,合着还是因为太孙要来啊。
朱允炆看到朱高爔也在这里的时候,微微诧异了一瞬间,旋即就温和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看起来很是平易近人:
“多日不见高爔了,《劝学》篇可是抄录完成了?”
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朱高爔瞅了他一眼,一副拽的不行的欠揍模样:
“不过区区十五篇《劝学》,我朱高爔弹指就能完成!”
朱允炆一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很郁闷地发现,朱高爔先天性就占据年龄上的优势。
每次面对朱高爔的时候吧,想要和他争两句,总是会让别人以为自己闲得蛋疼,和一个小孩子计较。
但是不和他争吧,又觉得这小子精明且欠揍……
心中有所纠结,朱允炆索性转过头去,不再和他纠缠。
转过头去后,朱允炆就开始上下打量眼前这棵南山不老松了。
这所谓的“南山不老松”,听起来神异非常,其实说起来,就是龙血树,因为树皮灰白,叶片呈剑形,且龙血树的寿命极长,是故被修剪成一个大致的“寿”字,作为一个好兆头,放在天寿圣节,作为进献的寿礼之一。
至于这个“寿”字从何而来,那就有许多发挥的空间了。
对此,大家伙虽然心知肚明,但是没有蠢货会在天寿圣节这个时间点,乱嚷嚷什么。
就算不看在太孙和魏国公这两人的面子上,也得顾及老朱的面子吧!
上下看了一圈,朱允炆神情微喜,忍不住赞叹:
“皇爷爷一向不喜奢靡,这南山不老松,作为寿礼,倒是极为合适。”
徐辉祖的脸上,也多了一点笑意:
“话是如此,但是单单一株南山不老松,未免还是太过单薄了一点,殿下还得另做准备的好。这个……不过是个添头。”
这说的也是有道理。
朱允炆听闻后,便随之点了点头:
“是极。皇爷爷待我非同寻常,我既为太孙,这次送礼也不能太过泯然众人。此次天寿圣节,我已经准备好了……”
说到一半的时候,朱允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噤声。
刚开始徐辉祖还有些疑惑,不过等他顺着朱允炆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只见朱高爔坐在板凳上,正悄咪咪地支棱着耳朵,偷听他们讲话。
当徐辉祖看过去的时候,朱高爔又默默咬了一口糕点,露出了一个淳朴的笑容。
很纯,很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