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前往(求收藏,求推荐!!!)
“无妨,我钱记粮行是出了钱的,做的是正规买卖,他顾氏一门出了硕鼠,怎么能怪我等?”
钱记粮商掌柜钱钟,大腹便便,是名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身着深褐色宽大袖袍,此刻跪坐在枣木胡扎上饮着浓茶。
这个时代大多都是跪坐,或侧卧在软塌胡床上,即便是安坐也多半以胡床胡扎为主。
胡扎折叠携带方便,撑开上端是以崩皮条、绳索缠绕,左右交叉作为支架。
“……或许是老夫多心了,总有些心绪不宁,你的担忧不无道理,这样……这边暂时歇业,招呼所有人先将粮食装船。”
钱钟将手中浓茶一饮而尽,眉梢抖动间,似有了决断,旋即猛然站起身来开口道。
作为钱家子弟,自然知晓更多内幕。
钱家虽然名声不显,但也是士族一员,自从朝中侨姓士族掌握权柄以来,全面压制江南本土豪族,对于一个家族来说,一旦朝中失去话语权,局面是极为不利的。
故而,必须要反击。
身为江南豪族,传承数百年之久,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押注大司马桓温北伐,以图重新入驻朝堂,掌握权柄,这便是江南豪族的打算。
其实对于江南豪族来说,选择桓温,也是无奈之举。
昔年司马睿南下为延续国祚,渡江之后为了拉拢江南豪族,甚至一度将中书令这样显贵荣耀之至的官职,交给江南豪族,待局势稳固之后,侨姓士族便又重新掌握话语权。
不过,中书令一职乃是汉武帝晚年提拔司马迁首创,而司马迁是因替李陵败降之事辩解而受宫刑,以至于后来多有宦官担任,甚至皇朝动荡,三国纷乱时一度被废弃,这样的举动,只能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桓大司马北伐中原,功勋赫赫,权倾朝野,曾多次上书“移都洛阳”,奈何未能如愿,致使故都丢失,桓温素怀野心,当时便考虑到若一直这么默默无闻,将来死后定会被文景(指从曹魏手里夺得天下的晋景帝司马师、晋文帝司马昭)所笑话。
甚至说出让史官颤栗的话“既不能流芳后世,亦不足复遗臭万年耶!”
故而,江南豪族选择桓温,亦不亚于一场豪赌,成则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败则身死族灭。
整个江南豪族生死存亡系于此。
这个时代政敌之间没有那么多温情脉脉,讲究的是肉身毁灭,九族消消乐实乃家常便饭。
钱氏此举,落在有心人眼里,无异于站在了整个对立面,背叛江南士族,一旦被钉上烙印,对钱氏来说极为不利。
故而,必须要趁着对方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快刀斩乱麻。
钱氏名声不显,对于顾陆朱张来说,根本不是一个等量级的,若是顾家真的来追缴,一句‘贻误战机’,不管是面对桓大司马,还是顾氏都根本提不起抗争的念头。
除非这些粮食,已经不在吴郡,据时还可以借口唐筛过去,毕竟硕鼠出在你们顾氏,咋地?你们顾氏售卖粮食,还不准别人买不成?
诸多念头转瞬即逝,紧接着便招呼金勇离开此地。
另一边,待得到顾淳授意,顾渊便招呼部曲家丁等前往东大街钱记粮商。
顾陆朱张四姓豪族虽然于中枢失权,但仍旧是本土一霸,固然在朝着没有了话语权,但是各个家族子弟仍在地方上为任。
上至太守,下至县令县丞等官职,均有族人出仕。
虽然劣势已显,但是仍然是庞然大物,面对朝着侨姓士族打压,江南豪族出奇的抱团取暖。
毕竟,孙吴败亡不过区区数十年,昔年大晋一统天下时,江南豪族尚不卖朝廷面子,几度下诏也只有寥寥数人前往洛阳任职,随着“八王之乱”尹始,时局动荡不安,便又再度返回江左。
面对渡江的侨族侨民,虽然表面还算恭敬客气,但是心中着实有些幸灾乐祸,都拖家带口逃难来了,牛什么牛?装什么大尾巴狼?
不过,天下人心仍在晋室,随着侨姓士族跟随司马睿稳固政权,不少士族获得从龙之功,庾氏更是凭借外戚身份,直接跻身高门氏族行列。
吴郡顾氏几百年来几经显赫,衰落,此次又到了关键时刻,顾渊虽然竞争家主失败,但是顾氏这艘大船,决不能沉没于他们这代人手中。
故而,即便他和顾淳多有嫌隙,但是面对顾氏危机,又能顾全大局,坚守底线,一致对外。
“东翁,顾郎没跟上来......”行走间一名管事开口道。
“无妨,老夫遣他另有事情。”
“传老夫命令,只需暗中围住即可,我顾氏行事自有操守,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行凶伤人。”顾渊斟酌间断然下令道。
他们此举前来,真论起来自然理亏,出动部曲更多的是一种对待此事的态度。
若能和平解决,甚至亏些钱赎回粮食,再好不过。
五千担粮食不是小数目,若是粮食真如故宣所说在此处,根本就是插翅难逃,大火发生在凌晨,搬运粮食也要耗费不少时间,除非对方早有预谋。
顾氏诗书传家,行事自然要顾及影响,不然传言出去,让天下人怎么看待吴郡顾氏?再者,局势还未崩坏至不可收拾的局面。
至于顾宣,在他们刚刚离开明戒堂时,顾宣便建言兵分两路,明确告知他担忧钱记粮商快速转移,据时来个‘死无对证’,他当时没作多想,便同意了此事。
虽然在他看来,不过是多此一举罢了。
不过,心中也未尝没有考校一番对方的意思。
思虑间,顾渊等人已经来到东大街钱记粮商处,前来的部曲早就将此地暗中围堵。
顾渊本欲上前,遂又作罢,示意下人上前。
得到授意顾渊授意,当即便有管事越众而出,难得的表现时机,自然争先恐后。
顾渊双手负于身后,即便心中再如何着急,神情却不露半分,直至半刻钟过去,仍然未有回应,心中顿时升起不妙感。
遂令众人强行打开房屋,发现屋内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