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颠倒众生
初冬，冬山上裹上了一层银色。唐芍站通往山神庙的台阶顶层上，望着阶上扫雪的山神，她深深作揖。“爷爷，短短数十载，顶着这破碎的凡人之躯我心有不甘！如今离去，也不知何时再见！今日前来拜别，芍儿一切安好！”冬市山神握着手中的扫把，望着唐芍离去的背影，怜悯的心久久不能平复。他看着她孤单离去，也未作挽留。他静静地扫着雪，只求岁月饶人些。红月，披头散发的唐芍站在无人的石子路上，茫然地看着黑暗的前方。她走着，走在这条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路上。夜深人静，一个手持黑色法杖的僧侣与她擦肩而过，她回过头细细瞧着那身上带着光的和尚。那个和尚留意到少年白发的唐芍，她的身上还有丝丝仙气！于是，和尚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去。“神仙？妖怪？”唐芍问。和尚没吱声，只露出了骇人的獠牙。唐芍一笑，没有半点害怕。“和尚，可有长生之道？”她问。“你问这做什么？”妖僧瞅着这奇奇怪怪的小丫头问道。“我想长生！”“你可知道长生必然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命薄，生来无人问津，死了更没人疼惜。”唐芍冷笑，“和尚能否帮个忙？助我长生！”“倒也不是不可！老衲可以送你一副仙骨，但你须得拜我为师！”“可以！”“记着，为师法号炼骨！”——狐丘山无枯庙——炼骨带着唐芍来到了栖息之所。那是一座简单的寺庙，却无半点圣洁之息。庙宇之中很是清静，偌大的院子里，除了炼骨，便只有一个清瘦的小和尚。那个和尚比唐芍要小些，生得清秀，只是瘦削得有些苍白。“那是你师兄，玉京子！”“玉京子。”“唐芍！我叫唐芍！”唐芍笑着自我介绍着。玉京子抬起头来，他看着眼前咧着笑唐芍，不禁失了神。在阴郁的无枯庙里，这大概是他第一次遇见像光一样的人吧！这是唐芍与玉京子的初次见面，也是缘分的开始。可是这缘…太过沉重。无枯庙门闭，暗夜之下，唐芍与玉京子仿佛掉入了黑暗之中。来了，便不能轻易逃脱了。唐芍追随炼骨五年余。这五年，是她这一生中过得最黑暗的五年！她有许多逃走的机会，可是她若走了，便只剩下玉京子在黑暗中独活了。这些年的相依为命，她早已将他当作最亲的人了。即便是在这混沌的日子中相识的。这一年，她与玉京子摄人魂夺人魄时被冥界中人发现，险些被抓。那个银发的邪魅男人用索魂勾束着唐芍，却没有伤害她。“回头是岸，为时不晚。”“阿缙，我的手已沾满了鲜血，如何回头？”“恶！一切的源头归咎于一人！”贺缙潇收回索魂勾，将它交予唐芍手中，“将玉京子的魂索住！接下来，我会处理！”“玉…玉京子？”唐芍看着手中的索魂勾，亮银色的勾身上烙着冥火。“这是你仅有的赎罪的机会！”贺缙潇心疼地摸了摸辰极的头发。你呀，乖乖地寿终入冥界多好！为什么非要自讨苦吃呢？只可惜，你的劫我不能过多参与…“为什么偏偏是玉京子！而不是炼骨？”唐芍问着，抬头间，眼前人消失了去，不给她留任何余地。入夜，唐芍推开了玉京子的房门。她看着睡得正沉的玉京子，她举起手中的银钩。一束月光照在她钩子上，折射着刺眼的光。“芍姐姐？是你吗？”清脆的声音传来，唐芍连忙收起索魂勾。“嗯。”“夜深了，芍姐姐，快去睡吧。”“好。”唐芍退出了出去，关上了房门。转过身，只见炼骨走来。“师父。”她冷淡地打了声招呼。“哼！”炼骨嘲讽一笑，“别装作一副正义的模样！别忘了，你能活到今日，是因为那些生魂！”唐芍站着没有说话。她默默地看着炼骨走远，才回了房。“我做不到！”一缕黑紫之烟漂浮而来，是贺缙潇。“没有多少时间了！你必须那样做！”“不！”唐芍将锁魂勾还给了贺缙潇，“我不会伤害他的！永远都不会！阿缙！”贺缙潇接过了还来的索魂勾，若有所思。“吱呀～”木头的颤抖声将他拉了回来，回过头去。那个少年冲他灿烂地笑着，嘴里轻声喃喃着。是啊！他还是那么的纯粹…那一夜，唐芍放出了与炼骨捕获的所有生魂，引来了冥界的注意。“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我知道！”唐芍微笑，“尘归尘，土归土。五年前我早该死了！”夜，没有黎明的夜。灵魂的光芒在飘向空中，绽放出灿烂的烟火。那个生命将尽的少女站在所有魂魄的中央，那双眼睛，清澈却又空洞。“魂！我的魂！”炼骨气的青筋暴起，他拿起法杖冲进了灵魂里。少女闭上了眼睛，平静地接受死亡。这时，一条玄色的巨蛇冲了进来，它扫走了炼骨，将她紧紧拥住。黎明将至，巨蛇将唐芍交给了他，然后变回了那个干净的小和尚，盘膝坐在青青草坪上。他双手合十，道了一句“阿弥陀佛”，平静如水地看向大胡子。“替我保护好她！”“玉京子！应该保护你的人是我！”贺缙潇面无表情地带着虚弱却倔强的唐芍飞离了那里。
“崔珏！将她带回冥界！是时候了！”
“是！殿下！”一个魁梧的男人飞至，是崔珏。他接过唐芍，看着眼前的贺缙潇朝那满是怨魂的山丘飞去。
“你瞧你，太过执拗了。”贺缙潇邪魅一笑，“等我料理了此处，便再也无事了。”那一瞬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狐丘山无枯庙被夷为了平地。“崔珏？”“章梨望？”黄泉路上，章梨望正迎面地走来，她无力地瞥了一眼崔珏怀中的唐芍。“这是冬山山神庙的小芍？死了？”她问。“她该入轮回了！”崔珏皱紧了眉头，慢慢走去。“什么是该什么不该？”章梨望冷笑了一声，慢慢掏出了龙珠送入了唐芍体内。“你在干什么！”崔珏厉声道。“她也是个可怜人。”章梨望笑了笑，“我能救，又为何要袖手旁观！”黎明，再也没有黎明。乌云布满了天空，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章梨望着向天空，只见数道闪电劈下，她便倒在了地上。四周焦灼一片，她也没了知觉。
是劫！随意改写命运的劫！崔珏将唐芍放在章梨望身旁，不知所措。人界，忽然昏天黑地，随着一阵山摇地动，好像什么东西变了，又好像什么也没变。许久，天又亮了，却下起了雨。谢必安看着手里崭新的桐油伞，好像一瞬间又回到了与范无咎双双辞世的滂沱大雨天。
“变天了！”
氐人族中，正端坐着小憩的妘泽烟突然吐了口血。
“妘大人！青河之海不知为何正在慢慢枯竭了！还有那棵树…”
妘泽烟掐指一算，摇了摇头，“乱了！全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