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丰年好大雪
深夜里，厍狄家。
厍狄干的阿母是个贪财慕势的，正忙着对照着高家送来的礼表，清点着嫁妆。
比起出得聘礼，再看这陪嫁的十里红妆，还有那娇滴滴的新娘，可谓赚翻了。
“别清点了，掉钱眼里的蠢妇，人家连那匹说好替代的骡子，都换成了好马，还能差你这点。”
厍狄干的阿爷是个脾气火爆的，看着妻子如此势利，大婚当日便要清点嫁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摆了个手势让其进屋。
“他阿爷，你这是生得哪门子气啊。说到底啊，这高家到底是小门小户，还要求我们庇佑他呢！”
“真还真觉得你家那蠢货儿子，值这价？我们厍狄家真能像当年那般，呼风唤雨？就算他们高家不出半分嫁妆，我这张老脸都得贴人家的冷屁股。”
厍狄干阿爷本就心里郁闷着，看见厍狄干阿母这妇道人家不识时务的言论，真是又怒又恼。
若是哪天自己真撒手人寰，这娘俩还不知道要怎样被人蒙骗到倾家荡产。
“这说得是哪家话。没听过这么贬损自家儿郎的。”
“也就你拿那小崽子当个宝，去年咱们去斛律家，被拒成什么样，你忘啦！高家确实相比起咱们厍狄家，算是小门小户。
但那高除忧是何许人也？在怀朔，他才是现在真能呼风唤雨的。没听说过求良夫当如倍侯利，都改成求良夫当如高除忧了吗？”
倍侯利是斛律金的高祖辈，也是名扬北镇的大英雄。
“咱家阿干是个寡言语的，你也知道。我之所以要强求这门姻亲，就是想替他寻个强势的内兄（大舅哥）。你想想老二他们家……”
厍狄干的阿爷继续解释道，厍狄盛是他二弟，性子虽然和柔，但也并非没有想争夺一番祖上传下来的，这个领民酋长官职的心思。
虽然这个官职传到现在，已经被北魏离散部落的国策，分化得管不了多少人。
“那他阿爷，高家怎还陪嫁这么多嫁妆？”
厍狄干的阿母此时方才反应过来，惊叹于厍狄干的阿爷的深谋远虑。
虽然他阿爷看起来脾气火爆，但心里属实是为他们娘俩所思甚远。
“咱们厍狄氏的牧场，靠近狄那城那块，原本不是有块以前能耕种的土地嘛。
后来茹茹来寇时，把那条灌溉渠给毁了，高除忧想把那条渠再修起来，想让我出面，把那块地卖给他们那群汉家儿们。”
厍狄干阿爷郁闷就在此处，厍狄家定居在怀朔已经有些年头，生产方式也从纯畜牧，转变成农耕畜牧兼有。
虽然农耕的技术还不如那群南边来的汉儿，但眼睁睁的把那么大块能够农耕的土地，用亲情价卖给他们，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后面还要想办法，平息同宗的怒火，绝对不是件简单事。
但为了自己儿子以后能有，高除忧这样个强势外援，自己也就只能舍大家为小家……
浑身酒气的高除忧走进他和娄昭君的房内。
娄昭君倒也没理他，正自顾自的使着织机。
“我家娄娘真是贤妻良母。这些时候我不在，劳烦娄娘又是替我孝敬父母，又是操持小妹的婚事，辛苦。”高除忧缠到娄昭君的身边，娄昭君不愿搭理这个醉汉，不再织布而是换个地方坐了下来。
高除忧是真不知道娄昭君又生的哪门子的脾气，但他却是清楚女孩儿都喜欢惊喜，随即把进门时，放在床头的那枚正正方方的散着檀木香气的大木盒子，拎了过来。
“看看吧，里面有些钗子，你明日且将其中一枚给阿母，其中一枚遣人递给阿姊，你自己留下枚。”高除忧晃了晃沉重的脑袋，眼神再次变得清明。
他的酒量很不错，装成喝醉的样子也是想尽早脱身，否则在斛律金和贾显智他们的灌酒下，今晚也就别想着能安抚娄昭君，醒来直接就是第二天早上，不定娄昭君已经跑回娘家。
“给我的，都是大家挑剩下的东西，不要也罢。”
娄昭君埋头说道，声音带着哭腔，她此刻是真想回娘家，从小被捧在手心里的她，岂能受这个委屈。
“怎么会呢？”高除忧自是知道娄昭君委屈从何而来，若是东西都是一样的，岂能让她感觉到，在自己心里，她才是最重要的。
这和网上那个著名的问题：我和你妈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异曲同工，比较的，其实是女生想要知道在男生心里，自己的重要性到底排第几。
“怎么可能让你拿人挑剩下的，给你的当然是最好的。”高除忧拍了拍娄昭君的肩膀，又从怀里拿出只金镯子和银制长命锁，交到其手里。
金的？娄昭君疑惑着，黄金从古至今都是公认的硬通货，一两就价值上万钱。
娄昭君只将那枚金镯子握在手里，沉甸甸的手感，少说也有个六七两的分量。
“这个银的长命锁给咱家闺女，保佑她长命百岁。金镯子你留着带，盒子里的钗子也是金的，你先选根最好看的，剩下的再分给阿母和阿姊。”
高除忧拿起梳子开始整理起娄昭君有些杂乱的秀发，安抚道：“这些天真是辛苦你了，娄娘。”
烛光下，气焰已然被这泼天财富全消的娄昭君，拿起高除忧递来的大檀香盒子，准备看看里面的金凤钗，却被其中那亮眼的金银光泽，耀得睁不开眼。
三只金凤钗下面，居然还深着满满的、深不见底的白银，就算是高玉蒨那笔几乎掏空高家积蓄的嫁妆，相较起这笔财富来，也不值一提。
“小声点，明朝也偷偷谴人，把那笔银子里的半数送到段公府上去。”高除忧躺在床上，嘴里含起颗梅子。他这次可谓是刀枪里滚了遭，才赚得这些银子，眨眼间就要分出一大笔给段长，不难受肯定是假的。
高除忧其实并不怎么喜欢《纸牌屋》这部美剧，但是有句话，他却非常的认可：
金钱是萨拉索塔的巨无霸豪宅，保质期就只有十年，权力是古老的石彻建筑，能屹立数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