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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韩轨的梦魇
燕然里的人都知道,高、韩两家势不两立。
但真算起来,高除忧的生母韩期姬,和韩轨他们家还是同宗,皆出自昌黎韩氏一脉。
若要探个究竟,则需追溯到太和年间的往事:
太和十六年,孝文帝遣兵三路,北征茹茹。
当时,高除忧和韩轨的父辈,皆在阳平王元颐麾下效命,结下深厚的同袍之谊,还曾有过婚约。
但当年回途的那场极端暴雪,却摧毁了两家父辈的身体,韩轨的父亲早早离世,高除忧的父亲高树生也留下病根。
待到两孩到了适婚年龄,高家此时却有些家道中落,韩轨的母亲便毅然撕毁这份婚约,两家的感情也至此迅速降温,跌入冰点。
“可朱浑家的,有人在吗?”
高除忧朝着人群走来,怀里还抱着愿意跟他回家的薄居罗,额上裹着的绛布、汉家样式的束发,让他非常具有辨识度。
可朱浑家有新丧,不好冲了两家的喜气,只是派遣位家僮,送去些许薄礼以表情谊。
此时那家僮听见高除忧的言语后,在人群里应了一声,随后也是一路小跑走到高除忧身边。
“看看这马,是不是你们家女郎那匹?”
高除忧指着那匹骠壮黄鬃的骏马,有些喘着粗气。
他将剩余的羊羔都赠给回途的牧民们,只携带珍重的马匹,一路上三马换乘,方才赶得回来,给妹妹送嫁。
家僮本就是可朱浑家负责饲养牲畜的奴佣,自然一眼就看得出来,是自家女郎离家骑走的那匹,狠狠的瞪了眼不远处的韩轨,一时忍不住放声哭喊起来。
若自家女郎嫁的不是韩轨家的泼皮亲戚,也不会嫁过去没几天就回门,独自骑马出去游荡,最终遭此毒手。
可朱浑家,现在对介绍这门亲事的韩轨,可谓是恨的牙根直痒痒。
“那几只杀害你们家女郎的畜牲,已经被我宰了。你拿他们的脑袋回去祭奠你们家女郎吧。”
高除忧从自家的赤鬃大马上,取下个麻袋,里面装着的,正是贼伙们血淋淋的人头。家僮此时已经无力言语,只得不停磕头表示感激。
“莫做此女儿态。赶紧回去吧,今天舍妹大喜,我改日再去悼念。”高除忧扶起那名家僮,家僮涕泪横流,牵起黄鬃马,拎着渗出血的皮袋,回家去矣。
人群再次开始喧闹起来,不时响起诸如,高大哥真不愧是怀朔第一条好汉,之类的言语。
“呦,百年,你也在呀。”高除忧望向身旁的韩轨,猜都能猜出来,百十来号人来这障车,肯定是有人特意组织起来的,而挑头闹事的大概率就是和自己颇不对付的韩轨。
只不过他没考虑到,人多不一定能成事,来此障车的,大多数都是凑数的,想伺机讨点酒钱,真要打起来,那可就不好说了。
韩轨本传里,虽然将韩轨描绘成少有志操,性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
但实际在自小玩到大高除忧眼里,他性子更偏向于冲动鲁莽的一面,这也更符合神武遗言里对他少戆的评语。
“除忧,你回来啦?”韩轨虽然性子鲁莽,但是对高除忧却打心底里有股深深的畏惧。
“这是谁的钱?”高除忧用长槊挑起某个矮脚货手里的那吊钱,这矮脚货应该腿脚有缺陷。
他其实对刚刚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
“贤侄,这是老夫赠给兄弟们的喜酒钱。”厍狄盛如释重负道,他能察觉到此时局势已然逆转。
那些来障车的青壮,此时面上大多浮现出尴尬、胆怯之色,燕然里的这些男人,普遍对高除忧充满敬畏。
“还不感谢厍狄大叔赐的酒钱,景彦(蔡俊表字),赶紧给大家分分。谁家杂物塞着道,赶紧搭把手搬开。”
高除忧招呼道,心里笑骂了厍狄盛声老狐狸。
厍狄盛也是老江湖,看的清人情世故,眼前的这帮人已经被高除忧给镇住,这种时候再给点甜枣,人群也就散了。
蔡俊本是来队伍前面看看情况的,还没搞清楚状况,愣了好一会功夫才接过那吊太和五铢,开始分发起酒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