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安身立命之本
吴广德叫完名字，威严地扫视了那四排闹哄哄的壮丁，迎到他凌厉目光的人纷纷不由自主往后缩了一下，至于其他没看到的，仍旧是交头接耳，乱纷纷的一片。
吴广德今天下午在这些壮丁们面前露了威严，心里也觉满意，转头立刻又换上一副恭敬的笑脸，小跑着赶到赵林身边，轻柔道：“公子，人都齐了，您要训示吗？”
赵林看了一眼面前歪腰斜胯，松松散散的队伍，料想自己现在若上前讲话，现今这群毫无组织纪律可言的乌合之众多数也是不买自己的面子，该交头接耳还是交头接耳，与其徒损权威，不如还是扔给吴广德。
于是赵林便指着框里早就准备好的一堆刻着奇怪字符的腰牌对吴广德道：“你随意说说就行了，他们有什么要问的，能回答就回答。”
“之后再将这些牌子发给他们，告诉他们若要收拾准备的，还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出示腰牌上船，发安家银子。”
吴广德受此重托更加斗志昂扬，他领了命便招呼了定兴县衙那帮兄弟们，自去忙了。
这时候，蒋泰兴也自侯府匆匆赶来，对着赵林禀报道：“公子，郁先生已经备好了您要的兵械。”
赵林点了点头，这郁世迁做事的效率确实蛮高，或者说他现在迫切想让自己离开。
“陈元雅。”
“属下在。”
“你去将银子交割了，让郁世迁将兵械送到码头，就说咱们今天傍晚就启程。”
“公子，咱们剩的银子不是太多了，要给他多少？”
“留够八十人的安家银子以及到和县的路途费用，剩下的你看着给。”
陈元雅在心里默算了一下，自己接手财务时，大家汇聚过来的银子只有不到一千两，这段时间又是买马又是买车，还扮作行商采买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东西，前两日还置备了一百人的衣服、被褥，剩下的也就堪堪五百两。
殿下这时候还要让自己留够安家银子，八十人就是四百两，至于上百人到和县的路费，就是留一百两也未必够用。
这两项一减，哪里还有银子付给郁世迁？
这一刻，陈元雅忽然回想起自己做蓬莱县令时，上面公函让自己克日备置马匹多少、粮食多少，且不得摊派扰民时，自己心中是何等的万马奔腾。
他眼角跳了跳，终于还是鼓足勇气道：“公子，安家银子可否等到了和县接应上王公公时再发？”
赵林摇摇头道：“战兵新招，我不可失信于人。”
陈元雅想骂娘又不敢，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赵林又道：“还有，郁先生之前说靖南侯要赠我纹银二百两招募士兵，你交接时一并算上。”
陈元雅光是想着那场景都觉得尴尬，不过他又想今后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回这仪征地面上，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一边的蒋泰兴看他们已将重要的事情说完，也开始试探着问道：“公子不回侯府了吗？”
赵林看着他道：“行李你没收拾好？”
蒋泰兴连忙道：“收拾好了，收拾好了。”
赵林道：“去取来吧，人家不想咱们久留，且公子我也该到自己的天地去了。”
“对了，这封信帮我捎给靖南侯府的小侯爷。”
蒋泰兴懵懵懂懂地接过信，心想殿下就是喜欢不辞而别，在施府那时候是这样，在靖南侯府也是这样。
不过这回倒是留了一封信，奇怪的竟然不是留给靖南侯，反倒是要给一个孩子。
看着陈元雅和蒋泰兴二人双双离开，赵林又将目光看向吴广德那里，只见他正声嘶力竭地跟着众人解释着什么，下面七嘴八舌的，问什么的都有，吴广德则是口干舌燥地吼着嗓子回答。
下面八十人的队伍闹哄哄的像刚赶出圈的鸭子，吴广德不吼大声些，后面的人听不到就会重复问好几遍，让他不胜其烦。
“老爷，五两安家银子到底什么时候给？”
“老子都说了三遍了！一上船就给！”
“可俺的安家银子是给俺娘的，上了船了，还给下来不？不然怎么给俺娘？”
“上了船就不许再下来了，你这样的就先发给你娘，你再上船！”
“老爷，到了江西还能回来不？”
“我家公子说，每年除了中秋除夕，还另有十天的休沐时间，你们攒在一起，够坐船回来一趟的，但是来回路费自己出。”
“以后还能把我娘接过去不？”
“你攒够了饷银造了房子，把你大姨接过去都没人管你。”
“老爷，到江西会打仗吗？”
“当兵不打仗，供你们当灶神呢！“
“老爷，那咱当了兵了，也能抢劫不？”
“放屁！”
……
“老爷，啥时候发安家银子？”
“老子讲了八遍了！”
“真没听到。”
“你们都安静些！”
……
赵林情不自禁地撇了撇嘴角。
现如今，他身边得力的人都被派了出去，只有戚正还带着一帮子渔民护卫在自己身边。
赵林走到他跟前对着这个小伙子问道：“船租好了吗？”
“租好了，公子，到和县的。”
赵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可要挑好了，那艘船以后就是你的了。”
戚正一脸惊喜：“真的吗？公子！”
他原本就是水手，自从上岸以来，颇觉没有用武之地，那些原本以他为首的渔民也都渐渐有了离心的倾向。
如果公子真的能给自己买一艘船，自己便又有用武之地了！
赵林点了点头道：“到了和县之后，我会带着新兵们下船步行，你则再招揽部分人一边驾着船走，一边训练他们操船技巧，等到了安义，我会再修一个码头，你们便往返上下游，一边运货，一边训练水兵。”
“先从这一艘船开始，用不了两年，你就会管理一条舰队。”
戚正欣喜莫名，赶紧跪下给赵林磕了个头。
赵林抬抬手让他起来，其他水手闻言也都一阵欣喜。
戚正起身之后则是一拍脑门道：“公子，之前小人租船多是考虑实惠，能不能让小人重去换一艘？”
赵林看了看日头，点头答应道：“半个时辰。”
“小人自打生下来就跟船打交道，半个时辰足够，足够！”
挥挥手让戚正离开，赵林又独自坐回方才的棚底。
看到吴广德终于给那些新兵讲解明白，聚集的众人流水般散开的样子，他也不禁愣了愣神。
到这个世界转眼快半年了，此前几乎一直都在为自己在漩涡中挣命，许多事情的发展也与他最初的计划大相径庭。
今天之后，他才算是真正有了安身立命之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