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曾经
秦溯笑着一把拉住站起身就要走的顾九，手上的力道不大，却把人定在原地不能离开。笑吟吟的看人，“终于理我了？不知我做错了什么，这样不愿意搭理我？”
顾九挣了挣，没挣开。
“我和你想的不一样很正常，现实和想象一样才不可能。放手。”这番话说出来的时候，顾九还保持着背对秦溯的姿势。
秦溯顺从的放开了手，看着径直要走的顾九，声音里的好奇几乎要溢出来：“看来我没感觉错。这一行人里面，你最排斥的就是我。对么？”
顾九停了下来，顿了好一会，才又转过身重新站在秦溯面前，“不对。我没必要对你有这么大的恶感。”
秦溯一笑，俊朗的容颜在火光的照耀下映在顾九的眼睛里面，格外叫人心醉。
“事实就是，你做的和你现在说的也不一样。”秦溯站起身。他身量高，低着头看顾九的时候，格外有压迫感。
“顾小九，我和别人聊天的时候特别讨厌别人把我当傻子。”秦溯走近一步，两个人的贴的极近，火焰的光芒照不亮这一方小天地，橘黄色的光打在顾九的侧脸上，一半明一半暗，神色莫名。秦溯同样，两个人在这样近的距离下注视着彼此，却什么都看不清。
“不过，讨厌我也不是什么大事。”秦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周身的压迫感一下散开了，又和刚刚一样了。
“我能知道排斥我的理由吗？”秦溯说话的语气也很温和，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
顾九抬眼和秦溯对视，半响，她错开秦溯，又走到火堆旁边坐下——也并没有回答秦溯的问题。
秦溯一怔，气的笑了起来。
这时，顾玠和陆绯端着粥回来了，两个人坐在顾九旁边，虽然离得不远，两人的交谈声却默契的放低，没叫陆绯他们听见。顾玠把手里的粥递给顾九，“多吃点，很晚才能到京城。”
陆绯拿起烤着的兔子，给自己片了点肉。焦香又带着点辣味的兔肉就着粥一起吃进肚子里实在是美事一件，她嘴里嚼着东西说话含含糊糊的，“你……站在这里……当门神啊？”
秦溯原本就黑着的脸，此时沉得能滴下墨汁来。“我去盛点粥。”说完就走了。
陆绯不解的看着秦溯离开的背影，转头问顾九，“谁惹他了？脾气这么大。”
顾九没回答，安静地抱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粥。顾玠在旁边笑着摇摇头，趁陆绯没注意，轻声和顾九说话，“能不声不响把他气成这样的，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
顾九只说：“没气他。”
“顾伯伯怎么又不见了？”陆绯环顾四周，一直没看到顾瀚钰人。吃饭的时也不在吗？
顾玠回答道：“陆叔叔在主家为了你的事情大发雷霆，四长老躲在顾家不敢见人，急着叫伯伯回去帮他撑腰。伯伯他赶路的速度我们肯定追不上，就先走一步了。”
陆绯听到这句话，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生气，先看了一眼顾九。
回去帮顾舟……这……
“不是说，顾伯伯很生四长老的气吗？”陆绯只能试探着问。
顾玠叹息一般说到：“总不能真的让四长老颜面尽失……”
陆绯也知道要求顾瀚钰不在乎顾舟是不可能的。但是还是为顾九感到委屈。他顾舟才受这么点磋磨就大喊大叫，实在是……
“顾伯伯回去也没有用，我父亲一定会为我报仇的！”陆绯恨得磨牙。只希望陆飞能“好好”对待顾舟一番，最好像顾舟对顾九一样好。
顾九看了陆绯一眼，“伯伯回去也不一定会帮顾舟，面子上过得去就行。”她比陆绯更了解顾瀚钰一些，他重情重义不错，可也容不得别人这样哄骗。好时，怎样都可以耐下性子原谅；恶时，那便是无论如何也消解不了心中的郁结，只会一刀两断。
陆绯眼睛一亮，再看顾玠含笑不语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想岔了。
“还有一个好消息。”顾玠拍拍顾九的头，站起身来，“伯伯已经打算把顾九交给陆叔叔养了，四长老实在是不让人放心。从今以后，还要多多麻烦陆姑娘了。”说完，顾玠就要对着陆绯欠身一拜。
陆绯忙站起身拦住了顾玠，“我受了顾大哥你那么多帮助，而且顾九还救了我一命，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好好对待顾九的，绝不让人欺负了！”
顾玠却执意要谢。“我就这么一个妹妹。”话里的珍视几近满溢。
陆绯看着缓慢俯身的顾玠，还是受了这份礼。
顾九伸手，慢慢握住了顾玠的手，“我没事，以后也不会有事。”
火光照耀下，陆绯隐隐能看见顾玠微红的眼眶。想来，顾九能活着回来还恢复了，对顾玠来说实在是天大的喜事。
吃过饭，几个人继续赶路。正如先前说的，到京城已经很晚了。
“那我就先带顾九回去了，回见。”陆绯站在陆家门口挥手和骑在马上的顾玠和秦溯告别——顾玠根本不打算送顾九回顾家，毕竟家里还住着几个“劣迹斑斑”的人。
顾九走到马前，和俯下身来的顾玠拥抱了一下。
转身前，看向了一直盯着她的秦溯，“明日见，秦公子。”
秦溯没想到顾九会跟他告别，他正想说些什么，顾九却转身上了台阶，跟着陆绯进去了。
秦溯夹了一下马肚子，和顾玠继续往前走。“你这妹妹，我真是看不透。”若说真的很讨厌他，此番举动就像是在哄他不要生气一样。可要是真的这般正常，他感受到的疏远又算什么？
顾玠摇摇头，“她主动跟你告别，就是要和你和解的意思。”
秦溯收了嘴角的笑意，抬眼了看墨黑的天空。一轮圆月挂在枝头，亮的晃眼睛。京城很久都没看到这样好的月色了，看来今天确实是一个好日子。
“软硬都不吃，示弱还这样‘委婉’，要不是你说，我明日也不知道她是要和我和好的意思。这什么脾气。”秦溯想到刚刚自己的话，语气不免带了一点埋怨。
顾玠眼神锋利了些，针一样扎向秦溯。
秦溯举起手佯装投降，“知道知道，那是你的宝贝妹妹。一遇到她，你是君子也不做了，玉人也不当了，倒是有了一份烟火气。”
顾玠一扬马鞭，人便像箭一样冲了出去。秦侧头暗骂了一声，连忙跟上，“我这是又踩到了你哪个雷点了？我以前从不知你有这么多不能谈的事情。”
顾玠没看秦溯，声音很低：“你不知道她以前是什么样子。小九一直很听话，也很聪明，从来不让人担心。我忙着修炼，伯伯也忙着修炼，谁都没办法照顾她，她一直是自己照顾自己……”
秦溯安静地听着，没出声打断。这些事顾玠很少讲，尽管时秦溯，了解的也不是很多。
“我第一次知道，顾安安欺负她……是有一次我受了伤提前回家，看见小九的晚饭都是搜的……这还是她没有出事之前，我问她为什么不跟我说……她说她也在顾安安的晚饭里放了东西……她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说到这里的时候，顾玠笑了一下，那笑容却带着些哽咽。
“她天天就吃些我给她买的糕点……瘦的跟小猫一样。”顾玠哽咽了一下，“那时候我就在想，等我以后……我那个时候根本没办法保护她，伯伯在修炼，偌大的顾家，连一个给她撑腰的人都没有。我只能跟陆叔叔说……”
“可是陆叔叔毕竟是外人，改变不了什么。只要顾舟不阻止，顾安安永远敢继续她的恶行。甚至因为我的告状，她更加变本加厉了起来。”
“可能是老天为了惩罚我不自量力，我早上刚跟她告别，她就被顾安安带到了禁地……根本不是为了救顾安安！后面的事情你也许知道。”顾玠单手捂着脸，就好像是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一样，“顾安安其实很聪明，每次欺负小九的时候，不会在身上留下伤口，要不是我长了个心眼，有几次偷偷跑回去，根本看不到她把小九压在水缸边上把头往里面摁的画面……”
“秦溯。”顾玠抬起头很认真的看了秦溯一眼，“我绝对承受不了小九身上再发生任何事情，我欠她太多了。”
“一个哥哥应该做的，从前我都没有做到。我的父母把小九留在这里，交托给我，不是让小九这样活着的，你明白吗？”
秦溯不知道该回什么。尽管他猜到顾舟对顾九必然是极不好的，却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更想不到，有点冷清冷心的顾九，也有这样的过去。
他不喜顾舟，是因为这么多年一点点看清了顾舟的真面目。想来，素为君子的顾玠不喜顾舟到众人皆知，一点血缘亲情都不顾，才是真的失望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