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其五
援军已到，就证明钦州方面已经打算接手这件事。
与其是被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势力推平，委身于正统皇姓的势力之下，也不算什么坏事。
白鸣长舒一口气，这清水的诸多事情，到这里也就算告一段落了。
他靠在一旁凸起的石块上调整呼吸。等到他略微喘过气来之后，他才想起来要问这孙识一个他刚刚十分在意的问题：
“刚刚那人叫你什么？”
“将军啊。”孙识一脸无所谓。
“嗯？”
“我是说我喜欢在墨阳种地，不代表我只能在墨阳种地呀。”孙识无辜地耸耸肩。
“那你有这本事你不早说？”
白鸣有些红温了。
他以为这事情没了自己就要烂掉，又是四处疏通又是出生入死，结果闹到最后人家孙家自己有本事解决问题，算是他自己自作多情了。
“我哥哥他不希望我插手回清水的事情，你应该也是知道的。”
孙识盘腿坐到他身边，将目光放在不远处的战场上。
“我出现在这里，就代表着他治理的清水已经完全失败了。从这一刻起，清水的管辖权将会易主。”
“你不会接他的班？”
孙识举了举自己手中的头盔。
“我现在代表的是钦州方面军。换句话说，苍炎人。”
“你们的家事，我管不了。”
白鸣烦躁地晃晃脑袋。
“不过即便如此，没有你争取来的这几天，清水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用奉承我。”
“有空了去见一见小御吧？”
“那就等我有空了再说。孙将军，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白鸣不知道还能和他说些什么。
地位上的变化是疏远一段关系最直接，也是最快的方式。
孙识也知道这一点。
他们并不是敌人，只不过暂时还需要时间。他并没有阻拦起身上马的白鸣，只是用一个问题作为道别：
“我哥哥呢？”
！
“坏了。”白鸣惊叫一声不好：“他人现在还在大业军手里。”
他将那一节令玉拿出来放到孙识手中。
“他被大业军掳去之后，我无意中得到了这块玉。所以刚刚的清水军都是我在调动。”
“他的副官呢？就那个郭庆军？”
白鸣在脖子上做了个手势。
“他串通大业军，我把他杀了。”
“……”
孙识沉思片刻，将令玉放在怀中，然后将头盔戴在头上。
“我知道了。之后的事情我会处理。”
“驾！”
他先一步离开了战场。白鸣望了一眼他去的方向，是清水城中。
不管他打不打算救他哥哥，自己的消息已经算是传达到了。该他做的事情也已经做完，之后这清水该何去何从，自己也已仁至义尽，没必要再过多操心了。
这般想着，他便趴在马背上小作休息。
自打他掺和进这一连串的事情起，有一个问题他就一直在想。
到底是那船夫引起了这件事，还是这件事必然会发生，只不过这船夫的出现加速了这一进程？
如今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马，你是不是其实能听得懂我说话？”他将头凑到那白马脑袋旁。
马没什么反应，只是一步一步向前走。
“唉。”白鸣收回头重新躺在马背上：“或许是我想太多了。不过今天还真得谢谢你。”
疲惫让他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在梦中，他似乎听见了白马发出轻轻的笑声。
再睁眼时，他人就已经在清水湖旁了。
一张粗犷的脸映入了他的眼帘，吓得他赶紧将身子支起来。
“你这马忒有灵性。你不给他下令，他居然还能把你驼到老夫这。”
“可能它比较认路吧。”
白鸣讪讪地笑笑。
“天气不错，是老夫该跟你回地府的时候了。”
船夫这会似乎心情不错。他一改往日那副臭的不行的脸，居然奇迹般地挤出一个和善的表情。
顾客等着服务，他这提供服务的人反而有些踟躇了。
“我还有话想问你。”
“你问。”
“那击中月下春的天雷，是不是你干的？”
刚刚战场上天气异动，除了那能召唤月光的月下春，就只有这船夫能操纵清水的天气。
“你觉得是，那就可以是；你觉得不是，那就不是。”船夫似乎知道他会问这个问题：“信则有，不信则无嘛。”
“又是这一套。”白鸣吐了一口吐沫。
自打他进入清水以来，每一件事似乎都不那么确切，而是建立在认知之上的移动堡垒。
所有事情都取决于信任。无论事情的本身究竟如何，只要相信的人多了，假的也会变成真的；而最真实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样子，反倒没什么人在意了。
他打开典魂簿，示意船夫自己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小娃子，你很不错。但是还不够成熟。”
船夫将一只手放在典魂簿上。
“我等着……你有所作为的那一天。”
他的身形开始消散，化为一条横线记述在典魂簿之上。
“有所作为吗……”
白鸣喃喃自语。
他其实没有那么宏大的愿望。
一开始来阳间，也只是为了找补出一些业绩，并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
都说时势造英雄，可时势真来了，你能不能成为英雄，倒也是要看你这个人究竟有没有那个资格，有没有那个理想。
他对自己的评价是都不太符合。
“唉。”
白鸣长叹一口气。
“怎么？似乎心情不太好？”
轻舟先生坐在湖边的亭子里品茶。
从他面前茶水的状态来看，他应该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了。
可刚刚他和那船夫聊天之时，分明没感觉到周围有别人。
白鸣惊诧地转过头。
“大业军已经失败，你还留在这清水干什么？”
“失败？”轻舟给他也倒上一杯茶：“他们的失败，不是我的失败。而我想做的事与他们刚好相反，迎来了一次巨大的成功。”
“大业军真的该将你整个除名。”
白鸣冷哼一声表达不满，身体却很自然地走到亭子中坐到他的对面。
“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你应该也同样能感觉得到我不是。所以我们其实是同类？”
轻舟先生没头没脑地开了一句奇怪的玩笑。
“什么？”
“没什么。”
他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是将扇子展开放在他的面前。
扇子上的最后一个人型也开始显现。
虎背熊腰的猎户手持一把巨弓，正在瞄准着远方。
“如果你最近路过钦州的话，可否帮我去拜访一下这位猎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