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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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徒劳地用手背擦拭着源源不断流出的泪水。
我是个爱哭鬼,
我是个无聊的人,
我是个无可救药的人。
我竟然喜欢上她了,真是可笑,真是可悲。
一股莫名的怒火烧灼着我的内心,我用双手掩住被泪水糊住的脸,指甲嵌进额头的皮肤里。无名的怒火与疼痛展开拉锯战,灵魂的焦灼与肉体的痛苦让我倍感煎熬。不知过了多久,那怒火就像是退潮般消散,只剩下额头的疼痛。
我疲累地躺在书桌前皮质的柔软的靠背椅里,一动都不想动,与其说不想动,倒不如说是动不了,无形的枷锁将我固定在靠背椅里。
我闭着眼睛,时间无情地流逝,我却丝毫不在意,抑或丝毫意识不到。我没有睡着,也没有思考,没有发呆,这是一种什么状态呢?我不晓得。我的大脑空白一片,心里也空荡荡的。
书房的百叶窗没有拉下,屋外一片漆黑,我虽没有睁开双眼,但我知道晚上的天空一定是黑的。
眼皮上隐隐的疼痛感渐渐消失,以至于毫无感觉,我抬起右手,以手指触摸上下眼皮,一点儿都不疼,难道已经消肿了吗?好快啊,因为以前没有经历过,所以我也不知道这样的消肿速度算快的还是算慢的。
我又摸了摸额头,有几处凹陷,指甲嵌进皮肤留下的凹陷,还有些微痛感,抓得好用力,我自己都未察觉。大概是额头的痛与心中的愤怒相互抵消了吧。没有破皮吧?破皮了的话就麻烦了,会被妈妈问东问西的,她是那样的关爱我,我怎能让她担心呢?
我站起身来,打开书房门,走进卫生间照了照镜子,我的额头有六七处指甲留下的痕迹,凹陷的地方呈暗紫色。有几处流出了些微的鲜血,不过早已凝固成血块儿了,我轻轻地扣下血块儿,打开水龙头洗去额头上干透了的血迹。
镜子里的我是如此的普通,与其说普通是我的代名词,倒不如说我是普通的代名词更准确些,也更能表现出我的普通。
现在的我的内心平静得可怕,我的脸上毫无表情,眼神……我不太会看人的眼神,我也不知道我现在的眼神是怎样的。迷惘?涣散?无神?平静?管它呢,知道与否也无可厚非。总之就是,我回归平常了,我冷静下来了。
我打开水龙头,清凉的水流出,我用双手捧起一把凉水泼洒在脸上。如此清凉,让我的心神都为之一振,呼出一口浊气,用毛巾擦拭掉脸上的清凉的水。
再次回到书房,锁上房门,我拿起书架上的漫画看了起来,用以转换心情。心情不好时,我会习惯性地借由书籍、电影和漫画来疗愈身心,这是一种疗愈方法,也是一种逃避。虽说这算是一种逃避,但就像是本能般难以更改。
我是个胆小鬼,一旦在现实中受到挫折,就躲进幻想与虚构的世界求得安慰。我总是在幻想中求得安慰后痛骂自己的懦弱、胆小、逃避现状……骂完之后继续躲在我自己制造的安乐窝里,蜷缩着身躯,屏蔽外界的一切。
我不思进取、不可理喻,我知道这是错误的,但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是正确的。在大多数人看来,错误的概率比正确的概率大;在我看来正确的概率比错误的概率大。我不知道如果我不这样做的话,我会怎样,或许会比凌迟还要痛苦吧。
灵魂的残缺远比肉体的残缺更容易让人陷入绝望,甚至放弃生存,而选择死亡,选择那条单行道。
心理的伤害远比肉体的伤害要严重得多。一个人没有四肢,只要有毅力依然可以继续生活,即便很难,至少他的心是活的、坚韧的,他不会放弃生存;若是灵魂的一角丢失了,这个人就不再完整了,即便他四肢健全,他的心也死了,他会义无反顾地朝着死神所在的方向奔去。
漫画的内容很有趣,笑点很密集,但直到翻到最后一页,我也没有露出过一次笑容。
我是个心思敏感的人,现在我隐隐察觉出我生病了,我的心病了。我所创造的安乐窝,我所藏匿的幻想世界破了一个洞,洞的边缘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名为“现实”的虫子,它们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啃食着我的幻想世界。
女孩儿的出现就是给我的警告。我的幻想世界终有一日会被“现实”啃食殆尽,我终将浑身赤裸地站在现实里,我会受尽折磨,我会受尽屈辱,我会死的。
虽然我知道我的心病了,但是我不会去医院。医院的花费很高,我也不想让妈妈和爸爸担心我。既然是心病,那我进行自我修复应该也可以,我相信我可以自己治疗。不断地心理暗示、运动发泄、注意力转移……
我,既自信又自卑。可悲的是,我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情况下自信与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