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无田甫田维莠骄骄
易峟听完妲己的提议，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之中，随后，他以一种沉稳而缓慢的语调说道：“倘若只是商邑中的某一人与周人有所勾结，那我们或许可以毫无顾忌地将他揭露出来为众庶所知。
然而，依我们眼前所见，小路上聚集的并非一两个商人，而是一群已经结伙成帮的商人，他们显然已形成了不可小觑的势力。
按照常识来讲，某股势力背后定有着众多的支持者与同盟，一旦我们轻率地采取行动，即便能够成功举报个别成员，那些潜藏在暗处的势力也会伺机而动，对我们进行疯狂的报复。
毕竟，我们此刻正置身于商人的领地，他们想要对付我们，简直是易如反掌。
因此，最为明智的选择，乃是暂且保持沉默，静观其变。
更何况，我们目前手中并无确凿的证据，也未能清晰地听到他们的密谈内容。试问，商王又怎会轻易相信我们两个外邦人的片面之词呢？”
易峟心中暗自想着，以当下商王朝那岌岌可危的局势来看，积极与周人勾结的商族人，恐怕绝非少数。
纣王身为天下之主，几十年在其位谋其政，他心中应该早已洞若观火。
我们这些外邦人，实在没有必要冒着巨大的风险去提醒他。
“我明白的，”妲己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并不会真的去揭发他们。”
回想起刚才被那群商人追赶的场景，妲己至今仍心有余悸，“在逃跑的路上，我真是担惊受怕，好几次都觉得自己离死亡特别近。
如果不去揭发他们，我心中的委屈和恨意实在无法平复。”说着，她用力地抓着车舆，脸上满是怒意。
“你放心，商邑、商人，包括商王自己，都过不了几天安稳日子了。”易峟安慰她道。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妲己满脸疑惑地问道。
易峟神秘兮兮地说：“最迟三年之内，周人就会攻陷大邑商，杀死商王，大部分商人也会成为周人的俘虏，商人占领的土地都会变成西土周伯近亲和亲戚的封地。”
妲己脸上立刻露出了震惊的神色：“真……真的吗？你是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真的。倘若有假，我愿为你驾车一辈子。”易峟自信满满地笑着。
“哼，想得美，谁要你一辈子驾车。”
“真没想到，我们族人从前如此敬畏和向往的大邑商，几年之后竟然会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妲己似乎已经默认了易峟的话为真，不禁感慨万千。
“是啊，”易峟点了点头，“大邑商的崩塌速度之快，恐怕任何人都难以预料。正所谓‘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俗话说的好，春江水暖鸭先知，众多商人背弃商王与周人秘密接触，即是大邑商即将倾覆的一个明显证明。”
“有时候，你口中说出的词汇既独特又新颖，我真的从未听他人说过类似的话呢。”
妲己一只手轻轻搭在车舆上，小脑袋微微侧斜，微启朱唇，饶有兴趣地瞥向易峟。
“想学吗？我来教你。”易峟此刻的心情也不错。
“好呀好呀，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创造出什么新奇绝妙的句子来，让我大开眼界。”妲己兴奋地回应。
易峟的目光越过车舆，投向远方辽阔无垠的田野，以及隐约可见、悠闲吃草的牲畜群，他轻轻地清了清嗓子，随即吟唱起来：
“夕阳西斜，牛羊归来，夫君远役，如何不相思。”
“这歌声听起来像是某个女子在思念远行的夫君，你唱起来，似乎有些不太合适吧。”妲己听完，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
“要不你来试试吧，词曲都很简单，以你的聪明才智，很快就能掌握的。”易峟意味深长地笑着。
“我才不唱呢，听听就算了。还有其他的歌吗？继续继续！”妲己慌忙摆手拒绝。
“让我想想……嗯，有了，你仔细听着：无田甫田，维莠骄骄。无思远人，劳心忉忉。无田甫田，维莠桀桀。无思远人，劳心怛怛。婉兮娈兮，总角丱兮。未几见兮，突而弁兮！”
“这歌里唱的是什么意思呀？我有些听不懂呢。”妲己皱着眉头问道。
“歌中的意思就是说呀，不要强行去耕大片的田地，因为那里长满了杂草。不要勉强去耕那大片的田地，因为那里杂草长得好茂盛。不要去思念那远方的人，不然会让自己心里好忧伤。”
“没头没尾的词，我还是不太明白，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深意呀？”
“你果然聪慧过人。甫田指的就是大田，我用它来比喻大邑商；远人则是指大邑商的商王。
我之所以唱这首歌，就是想告诉你，大邑商已经如同昨日之花，即将凋零，自身难保。
我们作为外邦人，不要在大邑商身上寄托什么希望。
当然，虎死不倒威，即便大邑商已是日薄西山，其实力仍然远在我们外邦之上。
所以，我们只需做到不主动招惹大邑商，不让它注意到我们，就能平安度过周人代商所引发的动荡。”
妲己听完，虽然仍有些懵懂，但眼中却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对易峟的钦佩之情：“虽然我听得不太明白，但我感觉你真的好厉害。”
易峟微微一笑，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以上的话，我一般不会轻易跟别人说，希望你能帮我保守今天的谈话内容。”
妲己郑重点头：“你放心，我天天与你在一起，我说过的每一句话，你自然都清楚。我定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她接着说道：“我以前总觉得，商王作为天下共主，一定过着风光无限的生活，凡事可以随心所欲，而其他人只能默默服从。
可是，若非今日亲眼所见，我还真不敢相信，就连商邑之内，竟然也有无数人敢于反对商王。”
易峟补充道：“没错，那些反对商王的人已经开始积极与西土野心勃勃的周人勾结。
商王的处境已经相当危急，所以我才敢说，大邑商的好日子恐怕所剩无几了。”
“我有点不解，那些勾结周人的商人，看起来似乎并不能从周人代商的过程中得到什么好处，他们为何要做出如此行径呢？”妲己微微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