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各怀鬼胎
“蔡相国的意思是,是仙人降难?”
童贯抓住蔡京的言辞漏洞,如此一问,差点让蔡京下不来台。
仙人降难?
为什么降难?
这不是在说道君皇帝执政不善嘛,连见个彗星都要下罪己诏的道君皇帝,是不是也得为此事再下个罪己诏啊?
蔡京被将了一军,自是不忍。
当下就点破了童贯的心思:“呵,童太尉这是在朝廷待久了,想回军中领兵打仗了吧?”
为国求战,在别的朝代或许是个好事。
但是在大宋,这可不是什么能说的事。
贪恋军权,可是最让龙椅上那位厌恶的。
童贯毕竟是个武装太监,不如蔡京这种士大夫出身的人巧言善辩,被蔡京反将一军后,竟然半晌说不出话来,一张黑脸憋的通红。
这两人的心思,道君皇帝怎能看不出来,他虽然轻佻,可并不傻。
两人争论的,表面上看是要不要因为祭地大典上的大鸟而提防辽国,但是本质其实是,大宋未来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的国策问题。
既得利益者蔡京,自然是希望岁月静好,一切不变。
已经获得了一些利益,但是并不满足的童贯,自然是希望能把这个方向变一变,并不一定要引发两国战争,只要是能对立起来,他这个曾经领兵对抗过吐蕃、西夏,并且在湟州之战中立下不朽战功的武装太监,在大宋的地位便会直线攀升。
这两人的心思,道君皇帝虽然能看的明白的,可道君皇帝之所以能“名垂千古”,也是有“过人之处”的。
他的“过人之处”,便是有觉察问题的能力,却无解决问题的才华。
比如刚登基时,面对新旧党之争,他是知道这些人水火不容的,可他解决问题的办法却是和稀泥,甚至以年号表明态度:建中靖国。
后果不言而喻。
面对两名权臣的争论,道君皇帝这次依然如此:“朕乏了,此事他日再议。”
虽然道君皇帝和稀泥,但这两位却不会就此罢休。
蔡京一回到府上,便招来儿子蔡攸,商讨此事。
蔡攸此时虽然还未羽翼丰满,但凭借着溜须拍马和下作淫靡之事,多少也已经算道君皇帝的狐朋狗友,对道君皇帝的恶趣味了解的甚是透彻,出主意道:“爹,要不然等官家出宫寻花问柳之时,安排个花魁,吹一吹耳边风?”
蔡京对儿子渴求进步并不反感,他反感的是蔡攸追求进步的方式方法。
老在道君皇帝跟前说一些淫词艳曲,玩一些见不得人的游戏。
自己这张老脸迟早得被他败光。
见蔡攸又提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办法,蔡京怒斥:“再引诱官家做这些伤风败俗之事,打断你的腿!”
蔡攸哭丧着一张脸:“那您说怎么办?上次童贯出使辽国,您就已经跟他唱对台戏了,还说人家是阉人,岂能代表大宋出使,这要是让那阉人得了势,咱们蔡家虽然不怕,可您的那些个门生故吏们,怕是难做人了。”
蔡京思忖片刻,突然冷笑道:“这个耳边风不用女人吹,让那些道士们吹一吹岂非显得更体面些?只要他们能把那日的异享给官家一个喜庆的解释,官家也不会放着安稳日子不过的。”
……
……
童贯府,书房。
马值听完童贯讲完御书房发生的事,颇为不解。
在他想来,道君皇帝对异象如此敏感的人,怎么可能不心生疑惑,竟然还能如此淡定地和稀泥?
童贯苦笑道:“马值兄来我大宋不久,我们官家处事,一向如此,事情不到非解决不可的份上,我们官家向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马值听罢,既欣喜又忧虑。
欣喜的是,这样一个遇事只知道和稀泥的皇帝,迟早得搞出一些破事,以败王朝气运。
忧虑的是,自己搭进去不少钱,才从辽国驭兽修士手中买来的海东青,竟然没能达到目的?这便算了,自己还耗了不少功力,在南薰门外制造幻象,这波投资亏大了。
当然,马值的心思,童贯是不知道的。
当初出使辽国时,马值家族显赫,在辽国也属于二线贵族,可他以汉人之身,接近童贯,又是送钱送礼,又是热情款待。
这让初来乍到的童贯很是受用。
随着两人关系进一步发展,马值给童贯提供了个重要的信息:“辽东有金人,金人对辽十分痛恨,若能联金抗辽,可得燕云十六州。”
童贯对远在辽东的金人没有兴趣,而且按照正常逻辑,宋辽交好百年,辽国若有事,大宋理应出兵相助,就算不能直接出兵,也应提供钱粮兵器,助辽国抗敌。
这才是正常人的思维。
可当童贯听到“可得燕云十六州”,当下就没了正常思考的能力。
得燕云者,王!
这可是神宗遗训啊!
自己若能收回燕云十六州,那便是大宋唯一一个活着的异姓王了。
这谁顶得住。
于是一拍即合,便将马值带回了开封。
童贯想要的,是封王。
马值想要的,是气运。
辽国的王朝气运,此时虽已经蛛网龟裂,丝丝散出,但离直接破碎,大规模散落,还为时尚早,若是真等金人骑兵,马踏上京之时,宋朝作为盟友,直接参战支援,到时候这王朝气运能不能破,马值没有把握。
但若是大宋不驰援,甚至还趁火打劫……
那辽国气运必散!
马值思来想去,决定赌一把,玩一把大的,把宋朝也拖下水。
若是辽宋皆败,两国气运大出,马值这个始作俑者,不说原地飞升,至少也能半步登天了。
所以他的第一步,就是要让道君皇帝对辽国产生芥蒂。等到时机成熟,再献上联金抗辽之策,搅动天下风云。
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他一个小小修士,也参不透。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马值兄,要不此事再等等?”童贯觉得,要是继续跟蔡京杠下去,以他目前的势力,怕是要吃亏的。
马值正色道:“时不我待,只争朝夕,我还有后手,助童太尉一臂之力!”
童贯一愣,慌忙说道:“可莫要再像祭地大典那样,整出那等畜生,险些伤了官家。”
官家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谁给自己封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