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复得
青西农贸市场，总体布局是一个T字型的形状：从门口往里走是一条竖的街道，街道两旁都是水果和蔬菜，除了商铺之外，道路两旁和门口也摆着许多的三轮车和手推车，多是附近郊区农民自己地里种的农产品在出售，道路虽然坑坑洼洼，但还算整洁。再往里走，有一条横着的街道，一面是各种肉铺和米面油调料铺，另一面是一片长长的空地，用特别大的篷布罩着，里面人们摆着摊卖着各种活物：鸡鸭、鸽子、兔子、小狗什么的。这一条街就明显脏多了，坑洼也更深，由于下雪融化，坑里积聚了大量的水，如今全成了黑水。蓬下的市场里飘散着各种动物粪便的味道，及其难闻。很多人走过这里，都不自然地捂住口鼻。
马学成到对此没有感觉，村里呆的时候，猪圈里、羊圈里的味道也不比这好闻，总是习惯了的。马学成站的地方正是T字型形状的拐角，旁边一个大坑坑，里面不是有水被过路的三轮车碾压地溅起来，马学成下意识地往旁边躲躲。背靠着一根很粗的钢管，钢管支撑着一个大棚布，里面是一家肉铺，门口的砧板上放着几扇猪肉，两个猪头，还有很多的生肘子。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妈妈的踪影，马学成有点着急了。
他伸长脖子向街道的另一边看，还是不见妈妈。可他记得妈妈明明是往门口的方向菜铺那边去了，也许是人太多了，看不清妈妈是不是在那边。起初，马学成心想牛肉就放在这里，自己稍微走过去看看，同时保证牛肉始终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就没有问题了。下定决心，马学成回头看了看蓝色的塑料袋，就往前走去找妈妈。走两步，一回头，走两步，一回头。走着走着，还没有看见妈妈，也看不到蓝色的塑料袋了。马学成赶紧回头走了几步，看到牛肉还在，于是就继续往门口走。
快到门口的时候，人越来越多，进出的人挤得马学成根本没法找妈妈，一下子慌了。可到了门口了，还是没有，于是只能往回走。
马学成妈妈每次买的东西很多，一般都要找辆人力三轮车一边买，一边装，最后送到车站，要给车夫4元钱劳务费。今天领着马学成出来，妈妈想着孩子也二年级了，能看得住东西，只需要从市场里面找一辆要出门的三轮车把东西拉出去，这样只需付2元钱就够了，剩下2元还能给娃娃买点零食什么的。于是叮嘱马学成在拐角等着，也是觉得拐角自己能随时看得到孩子。因此放心地去买东西了。
在经常买菜的商铺里买好菜后，老板熟练地将一个个各色的塑料袋装进马学成妈妈带的大的洗干净的面袋子里面，在面袋子扣上穿上一根绳子，来来回回地捆扎一下，交给了马学成的妈妈。
“今天没叫车吗？”老板关切地问。
妈妈微笑着说道：“没有，今天领的我娃，在那拐角等着呢，去了再叫车！哦，对了，东西先放着，我买个吃的去。”
老板殷勤地说道：“你去你去，东西放着。”
马学成妈妈出了门，往门口的小吃店走去，买了一份油炸土豆块和一份凉皮，正要出门，却看到马学成从大门口焦急地往里走呢。妈妈火一下就上来了，“成成，你跑到这里干啥呢？不是让你看着牛肉吗？”
马学成看到妈妈，本就要哭，忽然想到牛肉，一下子吓得没了动静：“妈，我找不着你，着急，就跑过来找了！”
妈妈焦急地问：“牛肉呢？你提不动就定定呆着，胡跑什么？赶紧走！”
说话间，妈妈一手拉着马学成，一手提着零食就往里走。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你这个瓜娃子，今天牛肉要是让人拿了，我把你屁股打烂呢！”
果然，当母子二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目所能及的那个拐角没了蓝色塑料袋的踪影。妈妈一下子愣在了原地，当即放下手中的零食，弯下腰，一巴掌就打在了马学成的屁股上，“你看，我说啥呢！你不好好看东西，乱跑啥？我又不是不来了！”随着第二巴掌打到马学成的屁股上，马学成终于兜不住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了，“啊”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喊着：“妈，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妈妈看到马学成哭了，先停了手。周围的人们脚步慢了下来，妈妈提起东西，另一只手在马学成的后脑勺上推了一把，“走，找走，我就不信大白天的谁会偷我的东西！”马学成用袖口擦了擦眼睛就往前跑。走到拐角，确实什么都没有，只有那摊黑色的死水还在来回荡漾。妈妈跟过来站在原地四处张望，不停地用手整理已经有点凌乱的刘海，嘴角的肌肉不住地抽动着。
“哎呦，你可算来了！”从肉铺里面走出一个大胖子，系着黑色的围裙，提着蓝色的塑料袋从屋里走出来，围裙上的油脂就和他的脸上一样，亮晶晶的。那人把塑料袋提给妈妈说：“我看着娃放下东西就走了，旁边人多，我怕给拿走了，我就先提到房子里了！没看见牛肉着急了吧？”
妈妈赶紧结果塑料袋，说道：“啊哟，娃娃找我去了，没看好东西。幸亏是碰上了你，要别人早拿走了！真是得谢谢你呀！”
胖叔叔说：“大嫂子，谢什么呢？大家都是受苦人，谁的东西都买着不容易，丢了不得急死吗？娃娃别哭了，没事！”说着用油晶晶的手摸了摸马学成的头。
妈妈赶紧放下东西，从兜里拿出两块钱说：“兄弟，今天多亏了你，这两块钱你拿上，别嫌少。”
胖叔叔一把拿过钱，用一只手拉住马学成妈妈的衣袖的同时把钱塞回了妈妈的口袋里：“大嫂子，谁挣钱都不容易，这钱你拿着给娃娃买些吃的，我不能要。以后要猪肉多来捧捧场就好。”
妈妈眼见对方不要，也不再强求，一味说着谢谢的话，领着马学成往门口走。从拐角处过来一辆三轮车，妈妈挡住问了价格，一把将牛肉放到车厢里，又把马学成抱到车厢里：“你坐好，把前面的杆杆抓住。”自己则跟着三轮车往外走。
到了买蔬菜的地方，妈妈让三轮师傅等一等，不多时，妈妈弯着腰，肩扛着一大袋蔬菜从菜铺里走出来，不高的身材此时显得更加矮小。三轮师傅下了车上前帮忙，一起把菜放在了车厢。随后，三轮师傅说：“嫂子，你也上去，这路上水多的很。”于是妈妈也坐上三轮车，用手紧紧的抓着马学成的胳膊。小小的三轮车里，装满了妈妈的希望，也装上了马学成的成长。
5路车到三道街公交站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一下车，小徐就从饭馆里跑出来帮忙。
今天的事让马学成认识到，等人就要等到底。人找人，找死人。刚悟道这个道理没多久，一下车，马学成就拿着油炸土豆块跑去找周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