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姜宝英被吓着了,脸上还惊魂未定。她因惊恐而瞪圆的双眼泛着湿漉漉的水泽,默尔西心中一动。
“大人……扣子,扣子还没扣好。”姜宝英苍白着脸,不得不直视着他说。
没有回应,他淡蓝而炽热的注视使姜宝英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她眼尾泛红发热,心跳声快要溢出喉咙。
“不…”
默尔西松开手,任她继续整理,他看着她微红的耳廓,默默移开视线。
“默尔西大人。”书房内卢瑟恭谨的行了个礼。默尔西则回以握手,安琪为两人斟酒后就去堂厅接待其他客人了。
“您最近可还好?”
“还过得去。”
“奥辛的事多谢您了,这是点小心意,您可以请律师再看看,希望您能收下。”卢瑟从保险箱里拿出一沓纸,是股份转赠合同。
默尔西笑了笑,接过说:“这不算什么,你侄儿的事过两天也会有结果,我们军方很相信您的为人。”
“那太好了!奥辛这小子就是被宠坏了,如今有安定下来的心思,我和安琪也算松了口气。王子殿下,尝尝,这是您母亲托我带来的,是她亲手酿的葡萄酒。“
默尔西闻言喝了小口:“她最近如何?”
“女王陛下很想您,希望您能回麦堡看看她。”
“哼,想都别想,我永远不会原谅这个恶毒的女人。”
“最近因为新教的事,民众闹得厉害,女王很头疼。您母亲是位勇敢的女人,或许有误会呢?”
“麻烦您下次到麦堡时告诉她,我在G国很好。”默尔西将酒饮尽。麦堡和G国相邻又是同盟国,回去一趟其实很容易,但默尔西还是放不下芥蒂去见她。
舞池里轻巧优雅的舞姿随着欢快的钢琴曲律动,人们在酒会上欢声笑语。
“快看,是默尔西先生!”一个女孩轻呼出声。
奥珀闻言转头便看见默尔西从楼上下来,她飞燕般的投向默尔西,紧紧抱住他的手臂,亲热的说:“好久不见,我很想念你,默西亚。”
默尔西缓缓挣开她的手。
“奥珀,我不想让你在这么多人面前难堪。”
奥珀才不管别人是否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几年不见,你就如此冷漠,可否还记得我是您的未婚妻以及孩童时期的玩伴?”
默尔西是这场酒会的主角,不少人注意到这边的争执。
“奥珀,这婚事不是我的选择,何况我已经向卡司齐公爵和德瑞夫人表示清楚了我的想法,我并不承认这门婚事,一切只是当年我母亲和公爵一家意愿的体现,我当然记得我们在孩童时期有过一段无忧无虑的玩耍时光,但这不代表我对你有男女之意,无论当时还是现在。”默尔西无奈地说。
“哦,你可真绝情!”奥珀捂着胸口,神伤道。
默尔西没有分去一个眼神,径直和她擦肩而过。
奥珀恨得跺脚,羞愤欲哭,她转脸对一直在一旁的卢瑟说:“感谢您的盛情邀请,不过我不愿在此继续惹人发笑了,告辞。”
卢瑟只好请人将奥珀送走。
“虽然默尔西先生是我梦中情人般的存在,但他可真是冷漠,我已经被打败了。”一个女孩说。
“我不相信他会爱上任何人。”她身边的另一个女孩伤心的说。
这场闹剧最后还是以奥珀的离去结束。酒会多为商政人士和军官首领,默尔西作为欧菲维奇省清台运动的领导人物,不一会众人纷纷聚到默尔西周围,酒会又热闹了起来,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半夜。姜宝英扶着一身酒气、醉得站不住的默尔西上楼。她把人放到床上,接着去到浴室,浴缸里已经蓄好了热水。
姜宝英弯腰试了试水温,考虑着要不要再加点热水时,默尔西懒懒的靠在门框上,眼神清亮,带着淡淡的醉意,和刚刚比起来判若两人。
姜宝英回头看见默尔西,故作镇定道:“大人水温差不多,可以洗了。我去煮点解酒的汤。”
默尔西挡着没让她出去,姜宝英抬头,心里越发忐忑。
他捏住她的下巴,垂眸看着姜宝英的嘴……
“你。”
“啊?唔…”
默尔西吻上她的唇,一只粉色的蝴蝶扑闪着翅膀拍打他的脸,他睁开眼吃惊的看着停留在芙尔利娅嘴上展着翅膀安静下来的蝴蝶。蝴蝶将芙尔利娅的嘴全部遮住了,她双眼含着惊恐的泪瞪着他。
“滚。也台老鼠!”
姜宝英站在浴室外,双手附着剧烈跳动的心脏。
一阵晚风卷起白色的飘窗,蝴蝶顺着风舞动翅膀。
它没飞出几步就坠落在地板上。
姜宝英的手碰了碰嘴,看向风吹来的地方:“要下雨了。”
吹风机嗡嗡的吹着,窗外的树叶“哗啦哗啦”的响动。芙尔利娅抚着他的头发,默尔西精神放松下来,隐隐泛起睡意。
“轰隆隆”
一声惊雷将默尔西从似梦非梦中拉回现实,默尔西从沙发上起身,芙尔利娅不在,茶几上放着一杯热汤,吹风机还没收起来,大门敞开着,裹挟着雨丝的风“呜呜”的吹进客厅。
默尔西心中感到不安,他不禁想起那只已经被扔进垃圾篓的蝴蝶。
默尔西披上雨衣,雨还没下大,只是斜斜的往人脸上吹,雷声隐隐。
“大人,快下大雨了。”一个巡逻的士兵敬了个礼,喊道。
他摆了摆手:“你快回去吧,不用管我。”
默尔西跟随闪着细微碎光的磷粉来到天使像下。
“芙尔利娅。”
姜宝英抱着黑猫站起来回头看向他。
“你怎么来了?”姜宝英有点惊讶。
黑猫绿色的眼睛在煤气灯下反射着诡异的光。默尔西被猫看的有点不自在,他不耐烦的说:“谁让你乱跑的,快下雨了,回去吧。”
青铜天使像哭泣着。
“是猫,这只黑猫带我来的,我见过它。”姜宝英解释着,但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你身上都湿了。”雨豆子般砸下来,默尔西眨了眨滞涩的眼睛,想把雨衣脱下来。
“不用了,我没事。”黑猫缩在姜宝英怀里,“默尔西……我可能要离开了”
“……”
默尔西沉默着,他看着天使像的眼中流下越来越多的石油般乌黑滞缓的泪,她的翅膀维持着正欲张开的姿态。
“你是谁?”默尔西轻轻开口。
姜宝英看向他,雨声好大,他说什么了?
“你说什么?”她大声问道。
“我说我想抱你!”
“或者你来抱抱我吧!”
“雨好大,我好痛……”
“喵——”
酝酿多时的闪电还是没能落下来。黑猫不知何时不见了,风渐渐弱下来,姜宝英看了眼天使像,笑着对他说:“走吧,回去吧。”
拖着湿重的脚步回到别墅,垃圾篓内的蝴蝶已经不见踪影了。
清晨。
阳光从窗户洒在默尔西的睫毛上,黑色的睫毛流动着彩色。
默尔西动了动眼皮,醒了。他还在客厅的沙发上,身上盖了一条厚毯子。
原来是梦。
他坐起来揉按额角,仔细回忆着梦中的细节。
真是荒唐。
“大人,你醒了。”
默尔西抬头望去,姜宝英穿戴整齐的站在餐桌旁,手上端着餐盘。
姜宝英有点忐忑的看着默尔西,昨晚的那个吻已经说明一切了,但那只突然出现的蝴蝶让她变得十分可疑,不知道默尔西对她如今是什么态度。
“蝴蝶……”默尔西犹豫着开口。
“啊,您要它吗?很可惜,今早倒垃圾时,发现它不在篓子里,或许什么时候飞走了。”
默尔西的眼神一下变了,姜宝英看不懂他眼中复杂的情绪。
“您怎么回事?直接说吧!”姜宝英深吸一口气,将餐盘放下。
“你很特别,我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我知道。”姜宝英感觉这种说法很老套,但忍不住为这种评价开心。
“你似乎对此十分骄傲。”
姜宝英的心凉了凉,刚刚那股勇气褪去:“……难道不应该吗?”
“这里,你可以随时离开。”默尔西此时已经走到了她身旁。
“我知道了,只不过我无处可去。我服从命运的安排。”默尔西已经知道她不属于这里了吗?
“你的灵魂在流浪。”默尔西垂着眼眸注视她,心中沉闷。她的迷茫一览无余的暴露在他的眼前,…我怎么会如此了解她?
“是的!你怎知我的身体与灵魂怎么也无法契合,我就像穿着肉体一样。”姜宝英激动起来,她隐隐期待默尔西接下来的话。
“你不该期待我能作出先于你的回应。”
默尔西坐到餐桌前,拿起牛奶,不再看向她闪耀着期待他人救赎的目光。默尔西知道这是她要的反应。
姜宝英嗤笑了一声,仿佛在嘲笑自己。
“我知道,我不在乎。”
“你很傻。”
“默尔西!那我能怎么办呢!?”姜宝英喉头哽住。
“请你呼唤我的名字。”默尔西仰起头看着她。
“林眠。”她的泪不受控制的下落。说完姜宝英自己都不可置信,怎么回事?幻觉…
“不,你不是…”姜宝英捂着变得空白的脑袋。
默尔西心中泛着酸软,同时十分气愤而无可奈何。
是这样吗?又是这个人。
“你,不要轻视我的爱。”
姜宝英晃了晃神,她不确定地冲他喊道:“虚伪的东西!”
“可我因此存在。”
“我们都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
“我什么也不相信。”姜宝英打断道。
“你要的依靠是你成长的阻碍,如饥似渴寻求解脱,还不如搁置一边,一切将会水到渠成。在等待的过程中,虚幻又如何?危险又何妨?接受我吧。”
“我知道。
我大了,蜘蛛爬上了我的腿,蛛丝缠附着我的心。我是个坏孩子。你早已拥抱过、亲吻过我上万次。有时在夜晚,有时在我希望我就此消失的那条公路上。
可你知道,我大了,我对你的爱的土壤渐渐枯竭,蝴蝶的距离就像现实与心灵的差别。”
默尔西意识模糊片刻。
他眼中燃烧着火焰,她不知那是嫉妒:“我就在这。我爱你,你也爱我吧!…不相信和你的爱并不冲突。”
他说着向我靠近。
我的眼泪骤然落下,他浅浅吻去。
“大人!”瘦条条的副官在门口喊道。
默尔西与芙尔利娅拉开距离,在离开前他对她说:“等我。”
“大人,您和这个也台人何时走得如此近?“车上副官犹豫着询问。
“不必多虑。”
副官显然不相信,他看了眼默尔西,他眼睛还带着幸福的笑意,他只好选择闭上嘴。
“时间的河静静的流,我的欧根纱啊,透过你的眼睛,一条金灿灿的太阳温柔的,横在时间之上。”舞台上歌女摇着裙摆唱。
默尔西为奥辛组织了一场饭局。一切很顺利,奥辛简直如鱼得水,没有人不喜欢这个小伙子。饭局结束后,奥辛成功在欧菲维奇省集中区获批设立工厂,默尔西也答应提供集中区也台人作为免费劳动力。
当奥辛在军区行政楼准备去办些手续时,一位带着花帽子和过时老旧衣裙的女子拦住了自己。
“你是奥辛…先生?”
奥辛皱了皱眉:“您是?”
“哦,不要介意,我只是一位小小的女仆。”
那个围巾包裹着只剩半张脸的奇怪女士说完就匆匆离去了。
那个人是姜宝英。默尔西的变化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会影响到这个世界剧情的发展,确认剧情进度以及是否正常进行对她非常重要。
虽然默尔西表示她可以受他庇护逃离此地,可姜宝英明白她实际上只能待在此处,真正的离开估计和剧情的完整有关,因此她问厨房的杜希雅借了一套衣服。这几日闲下来她就来到行政楼等待奥辛的到来以确认剧情进度。
今天奥辛到来,那么正常来说,在明年剧情将以默尔西的斩首告终。确认这件事后姜宝英感到轻松不少。
“哦,不好意思,先生,真是抱歉。”姜宝英心里正激动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你是那个女仆?”默尔西的副官刚想发怒就看见松散围巾下芙尔利娅的脸,虽然只上午见过她一面,但副官对她的印象不可谓不深。
姜宝英有点慌张,立刻紧了紧围巾,埋着头,只露出半张脸,然后行了个礼。
“是的,先生。”姜宝英想,这不正是默尔西的副官吗?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可疑?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我,我找大人。”
“找他做什么?”
副官心里哼笑连连:“真是破绽百出的谎言,也台臭虫。”想到默尔西大人竟然亲吻了这个也台女人,他就一阵恶寒,他不能让默尔西大人一错再错下去了。
姜宝英支支吾吾半天,最后只能说:“大人,这不大方便说,涉及默尔西大人隐私。”
“死鸭子嘴硬,还敢胡编乱造!”副官凑近将芙尔利娅的围巾扯下,“看你穿成这样,我以为是哪混进来的也台乞丐,妄图窃取军事信息。”副官仿佛碰到了什么脏东西,嫌恶地将围巾丢到地上。
姜宝英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死死咬住下唇,低着头默不作声。
“臭虫抖什么?”副官看见芙尔利娅整个人都快缩在一起了,简直快笑出声。
“真不知道默尔西大人喜欢你什么?难道他打算羞辱你的感情?”副官低声吐槽着,他抬头向路过的一个士兵招手,“把她带回默尔西大人的住所,别让她乱跑。”
姜宝英仿佛溺水之人得救,压迫在心头使人窒息的不适在离开那里后就彻底消失了,重压之后,姜宝英仿佛灵魂抽离般,难以聚焦视线。
晚间。
姜宝英为默尔西穿好浴袍,抱着衣篓打算出去,他叫住了她:“芙尔利娅。”
“怎么了?”姜宝英捏了捏手指。
“你去行政楼了?”
“是的。”
“你跟我过来。”默尔西擦着头发坐到单人沙发上。
姜宝英把衣篓放在浴室,找出吹风机。
默尔西抓了抓半干的头发说:“不着急,你过来,坐这。”话音刚落,他拉着她的手把她扯进怀里。
姜宝英羞耻不已,整个人僵硬的不行,故作冷静的问道:“您是什么意思?”
“放松。”他掐住她的脖子。
姜宝英害怕极了,不停地去扯他的手。
“别动,宝宝。”
姜宝英感觉自己幻听了,刚刚他说的好像是华语。
“你是在做什么打算?说话。”
默尔西的脸填充了她的整个视野,屋子里供热充足,温度刚刚好,可姜宝英却感觉无比燥热,胸腔里烈火熊熊灼烧着。
“抱、抱歉,我只是在找一个人。”
“乖,我猜猜,你找奥辛?”默尔西抚上她的脸颊。
“是,其实没什么,我只是在确认他到来的时间。”
“是为了离开?”默尔西掐着她的脸。
姜宝英被他突然加大的力气吓了一跳:“放…开。”
默尔西没有动作,目光沉沉,炙热的鼻息洒在姜宝英脸上,姜宝英感觉快要呼吸不过来了,她紧紧咬住下唇,往他脸上给了一拳,翻身滚到地板上,她爬起来理了理头发:“你什么意思?你要阻止我的离开?”
默尔西揉了揉鼻子,点了只烟,烟雾渺渺升散,姜宝英皱了皱眉。
他说:“留下来和我在一起不好吗?为什么要回去?不如我把奥辛杀了,怎么样?”
他轻描淡写地说,透过烟雾看着她。
“你要这样,我一定把你揍扁。”
默尔西夹着烟笑了起来,烟灰振颤着抖落了些,姜宝英翻了个白眼:“好笑吗?”
“嗯…那我该怎么办才能阻止芙尔利娅呢?”默尔西缓缓起身,踱着步子,装作认真的思考。
“你真是要气死我,无赖。”不知为何默尔西铁了心要阻止她,姜宝英有些着急,她死死抓住他的手,杀意滋长着,反正他杀了这么多人,就当为民除恶了,不是吗?
默尔西斜着头看了眼被她握住的地方,眼底暗藏着的欲望叫嚣着,如同待哺的鸟雏争先恐后想要得到母亲嘴里的食物。
他眼角发热,却温柔着语气诱导着:“我爱你啊,你若能放下戒备接受我,我又怎会不甘心你走?”
“这不是我能控制的。”她的心脏突突跳了下,她微微转过头看着窗户,不想被发现异样,她不太明白心脏怎么了,而且…他的眼神让她害怕。
听到这,默尔西躁动的心反而平静下来了,他勾唇笑着:“乖孩子,看着我的眼睛,”他转过姜宝英的下巴,“从看着我的眼睛开始,你会发现不同的。”
姜宝英看着他深色的瞳孔,那双宝石般冰蓝的眼睛倒映着她的灵魂,引人沉沦,她心跳变得雀跃:“我试试。”她忠于自己的感受。
默尔西抱着姜宝英转了一圈又一圈。他开心极了,放起唱片,倒好美酒,他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轻轻蹭着她:“亲爱的,我多么希望此刻能狠狠与你亲昵!”
姜宝英将葡萄酒一饮而尽,咂咂嘴,他笑着牵起她的手,抱着她的腰领着她起舞。舞蹈优雅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