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6章 第二话公之辩:命运交织的开端
第三次骑兵冲击破开了一个小口,廖文凯从里杀出,他意识到这次他败给了自己,计囊先生的称号展现不出一点点的计谋。一支穿云箭踱步而来,凯文险之又险的避开,随即他身边的护卫顷刻之间又暴毙三人。他不认为对手多么强大,只不过是自己没了原先的血性,他在被自己杀死在这棋局的开始。
“廖将军,廖将军!”
就在廖文凯逐渐放弃抵抗的时候,远处林边冒出一队人马,看骑姿不像是璃国的士卒,但服饰却是璃国装扮,没有甲胄,倒是背了弓箭手持长刀。他脑海里略过部下的所有分支也没有这样的一对人马,他稍作迟疑但还是逐渐加快御马的速度。围追的敌人发现了廖凯文的救援,纷纷弯弓搭箭,欲射他下马,箭矢划破长空发出细尖的鸣凤声。廖文凯只顾趴低,手驾缰绳倒是越挥越快,因为接应他的人摇着一个暗号,独属于川的暗语,他需要过去,他曾经在辩驳上输给了川,他心里觉得此时川是给他带了答案来的,他需要为这个惹出来的祸端善后。
很快,随着双方兵马的相遇,廖文凯获得了逃出这片哀嚎之地的机会,接应他的人边打边撤,真正安全下来时,廖的亲卫已经全部留在了修罗场,而接应他的部队也损失过半。
“他说了什么。”廖文凯待修整过来后对着迎面走过来的队首问道。
“……”那人沉默,只是摇了摇头,眼眸里是不解可依旧坚定,他带着使命而来,现在已经进行到一半了,找到廖文凯,接下来是另外一半,把川先生交代的书信传给璃国典客让他们的皇帝知道炎阳杖队来过。
风细腻的抚慰那片绯红原野,秃鹫依旧在盘旋,此时一只豺狼叼了只断臂耷拉着尾巴串进灌木丛,清理战场的后勤杂役有条不紊的收备还有价值的物品,铠甲,刀剑,弓还有守在骑兵尸体边的马……余晖撕拉出极长的影,似是要一同将它们带下。
炎阳国皇宫内的值房里,川易子头疼的欲把灯油喝了去,火苗扑朔的真像是害怕川易子会吞它入肚般。
过往历历在目,如谷水之春,清澈透亮散发微微寒意。
“川先生,你糊涂啊!”里门被打开,一个长着茂密胡须的男子闯了进来,他的身板魁梧,动作却异常敏捷。
“张师兄,你来了。”川易子起身行了礼,让出高椅来,张熙宝摆了摆手示意他坐回去。
“你这是要死啊,国君已经派人到璃国了。”
“要的,要的……”
“夫子说你死读书死读书,哎,摆了,快随我去,趁现在,我还能保你一保。”
“张师兄,不必劳心了,我走了,张师兄的妻和子呢,倒是现在来找我也是一身的麻烦……”
“说甚!夫子叮嘱过我,照顾你,当初你跟我回我宗国,这么多年来做出了名堂,本来抱负实现之际不远了,偏偏这时廖出了事情,这我也知道,就算你不去,到时候我也是要去的,只是现在……”
“我都想好了,张师兄且回……”
“回甚回,妻妻子子我安排人送了出去,到她故国去,你也跟我到景澜国,你我之才还能再……”
“张熙宝!”
“你……”
“师兄……我出不去了……你坐,听我叙上一叙。”
“……”张熙宝鼻子大喘一口气来,此时他毫无办法。十二个师兄弟被夫子内授了的业,散于各国。大洲数十国家,小洲部落盘踞,山门也立,争端四起,说来主导风云的,多少现了山门的影子,分分合合实乃大势。他是不知道其中意欲何,只是觉得痛心,他成了家后,才越来越懂得那心的痛疼之处,一切都地动山摇的诉说,他却如婴孩般听不明其中滋味。可即便木头似也得了感发,当是似他深爱的妻子在深深拥抱他之时,在那眼里含稠的爱意下,在日常一声声的呼唤上,于某天极其平凡不见波澜的日子里忽然剧烈诀别。
“时至今日你依然不肯喊我一声师弟……”川易子目光灼灼,直直地盯着张熙宝,话语中满是不甘与执着。
张熙宝身形一顿,刚坐下又被川易子的话激得站起,神色间带着几分慌乱与无措。他嘴唇微张,似要辩解,却被川易子抬手按了回去,只能带着委屈和无奈重新缓缓落座。他轻叹了口气,心中暗自思忖,此前自己确实对川易子存有一些偏见。然于庠序之间、论道之时,屡屡亲见其学识淹博,仿若朗星耀于苍穹,熠熠生辉,为众者所仰瞻敬慕。惊叹之余,敬意油然而生,那曾经的偏见便如冰雪遇暖,涣然冰释。自那时起,“先生”之称,便自然而然地改了其意,此“先生”之称,绝非虚应故事和讽弄,实乃由衷地表达尊崇之意也。
“罢了,然以过去。”川易子说着掐灭了灯,轻轻推开庭窗,月上光撒透文竹,婆娑岚影,凉意渐浓,却见胸腔舒坦。
张熙宝目光随着川易子的身影投出窗外,如白银的石板路规矩的陈列出矩阵的美。
川易子料到了如今的局面,王家、李家还有后藤·野家,炎阳朝臣和君学势力都在盼着他死。炎阳国积弱不是没有原因,蛀虫太多了,都想着从国里拿家,不需要多久,国门破的时候,他们一定会惶恐至极,后悔横生,然后随波逐流,如果命好的话,过几天生分日子又会回到原来的嚣张跋扈,他们不会断根,和应季的蝗虫一起翩翩。如果病的太重就需要温和给药,猛药急攻往往适得其反,甚至危其性命。川易子现在就是在急药,他看到的是一个没有未来的国家,所以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现在街头流离失所的人比以前更加多,冻死骨不见得少,怨声载道是滚滚车轴。但他相信这是阵痛,炎阳国国君就是在和他赌,所以不止他,所有和他站在那个悬口的都承受着无比的压力,日夜煎熬。
廖文凯附兵乱是天不变其常,地不易其则,而恰恰此时炎阳国最需的就是这个,各国的战乱,喘息的机会,转移“牴牾”的有效之法。川想着,此时的轩是不是和自己一样,那场辩题不是他赢了廖,而是他和廖一同输给了轩才对。
“在这无尽的黑暗与命运的泥沼中,我如一颗渺小而黯淡的星辰,被贫困的巨手无情地抛出了原本的轨道,
儿时那少得可怜的欢乐,是命运偶尔施舍的一丝微光。在前任老爷将我转手卖出的短暂间隙,我蜷缩在颠簸马车的角落,仿若置身于乱世中的孤舟,在动荡里寻得了片刻安宁,那时我心中竟燃起一丝虚妄的渴望,幻想能挣脱这枷锁,赎回自己这被贱卖的躯壳,于是,对金钱的执念,如疯长的野草,在心底蔓延。可命运的轮盘,并未因我的渴望而停止转动,直到我遇见了第四任主人,他来自乾安国的庞大氏族,他的儿子——王洛宾,那个在未来的战争风云中,即将成为炎阳国战场上的一抹肃杀之影的副将。
因着王洛宾,我仿若在荒芜的宇宙中瞥见了一丝虫洞的曙光,那是进入山门的珍贵机遇,我像一个濒死之人紧紧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不肯放手。彼时,王洛宾的心被一女子所牵动,我成了他们之间隐秘情感的信使,夜夜穿梭于暗影之中传递信件。然而,命运却如一场荒诞的闹剧,那女子的目光,竟越过王洛宾,落在了我这卑微之人身上,而王洛宾对此浑然不知,犹如一颗蒙尘的星,在自己的轨道上盲目地运行。我在这复杂的情感漩涡中挣扎,并非为了爱情,而是为了那一线逃离的生机。
很快,命运的琴弦绷紧到了极限,那女子即将被许配他人,而她却对我倾诉衷肠。我佯装应承,骗取了她的贴身衣物,编织谎言告知王洛宾那是女子的邀约,用山门的入试机会换取了一个虚假的会面地点。王洛宾被情感的火焰灼烧,心急如焚,而我却在这混乱中,悄然将消息透露给女子的婆家。王洛宾察觉被骗后,愤怒如汹涌的黑洞,要将我吞噬,可我已凭借他的推荐信,如一道逃离引力场的光线,冲向了山门。夫子或许是在我身上看到了命运的刻痕,心生怜悯,顶着压力将我收留。
在山门之中,我如饥似渴地汲取知识,那些书籍仿佛是宇宙中的神秘代码,我用十年的时光去解读、去领悟,最终才艰难地从这知识的茧房中破蛹而出,完成了我的蜕变。”川易子述说的荡然平常像是说的别人故事。
张熙宝始终默不作声,人与人有着泣鬼般的不同,他们被前进的路践踏,不知是人在走路还是路在走人,即使前方的岔路口让不相干的人相遇了,短暂的同行了一段距离,依然不能将他们归于同类,只是某些悲惨之人遇见的侥幸的少有的光,随后漠然的弃之让其归于阴暗。
谁被恶鬼缠身循序渐进的病,谁于寒风里静立手足无措的待,谁在风华正茂骄阳烈日的熬……
小师妹望着远处矗立的轩逸辰,两三片落叶伴随,远处的战场璃国的军队刚刚打开了局势,枯库尔蜡边缘驻进了轩逸辰指挥的战队,现在他不是要猛烈的挺进,而是等一场雪,最棘手的问题不是现在枯库尔蜡的叛军,是乾安国在边境的虎视眈眈,轩逸辰打算向景澜国方向进军,如小师妹所说,廖最后一定去那里,这是大局发展的最优趋势,小师妹看得到,川易子看得到,廖文凯也一定看得到。现在就是要诱导,枯库尔蜡是一把火,谁点的不重要了,谁成为有方向的风才是王道之始也。
小师妹在想之前题辩时轩的傲,她是那个时候爱上的轩。
那个时候他们课后研讨夫子的公之论,廖很是上劲,他了然于胸滔滔不绝,轩依在松树下,不远不近的听着。本来不打算上前接入探讨的,可是他们讲到了太明湖,说公就好比这水,承载着所有,不偏不袒……轩听了只觉得好笑,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公就是这天下,耿然存在,而天下的纷斗是如水里的鱼虾捕食,是公的,因为天下不偏不倚的让所有人依住。
轩看看了远处读书的川,他走过去让出来玉佩,并使其按他的意思参与到这场讨论里来,这一幕恰恰被小师妹看到了。
没有什么是好的,如果加以时间,那么所有都是坏的。
“川,汝言何意?”
对曰:“吾意者,公既固有,又何所求焉。”
曰:“非也,吾意以有水而后有鱼虾之序,天下因有律例方得秩序。”
问曰:“律例孰定之?”
答曰:“博学仁爱得道之士也。”
曰:“然则为人耳。”
应曰:“……嗯。”
又曰:“人定公焉,然水非鱼虾所生也。”
默然。
复曰:“公岂为鱼虾之食而吾弗与乎?”
驳曰:“不然,公者,天下太平,人各安其力,无人因私欲而相夺也。”
问曰:“何以维持之?人有私欲,乃人本然,因私欲而成人,故汝所言者,必非人不复为人也,乃私欲为所克制耳。然孰为之控,孰主克制乎?”
答曰:“律例也。”
曰:“终为人也,人克制人,诚若汝言成立,人可克制人,然人与人有别,汝以为同乎异乎?”
答曰:“同也。”
曰:“即高位者制低位者,此非以私欲之宣泄而克制私欲之宣泄乎?”
斥曰:“吾言汝莫来,汝乃诡辩耳。”
曰:“吾辩与否,与公无涉。敢问廖师弟视公为何,公为制乎,为释乎,抑或廖师弟心中别有所念乎?”
廖师弟答曰:“公者,舒畅也,文意上之舒畅,无压榨之舒畅焉。”
问曰:“其本质岂非释乎?”
……
他们辩驳了很久,不见结论,那夜的月晦涩难懂,星星撩拨云彩,灰白的发亮的朦胧的天,忽然下来大雨,此乃结言。
……
公是个人价值不被剥夺。
……
北上的军队停下整顿,曌鍀柒国迎着雪扩张,它不同于其他国家,它有着非常卓越的远征能力,不过他们信奉天落神,认为神的故乡在北方,所以他们一路大刀阔斧的方向就是北,一路向北,没有人会想要招惹它,除了他们强大的武力外就是没有人觉得冰天雪地的地方可以开出鲜艳的花。
……
轩调整了进击的方向,按照小师妹的设想,璃国的反叛军将会在河渡口发起防御站,这里是需要用假象死磕,然后就是分军,骑兵走景澜国方向,如果情报没有错误,乾安国就是这场叛乱的主导国,那么叛乱军的溃败分向就是乾安国,这一切的前提是璃国军的胜利。小师妹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她不知道璃国的皇帝陛下到底想不想赢,这关乎到轩的生死。
……
廖知道这天下局已经成了,他认为的公是天下大同,各洲数十国家的归一,他认为剥削被战争滋生,他的目标就是璃国,璃国地理位置优越,是最有可能统一的崛起国,以毒攻毒是他的治疗方案,但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杀一人和杀千万人何别。
谁都不想被历史谩骂,可是总要有一个导火索,夫子说导火索是发展趋势在变动里的必然。他觉得导火索的节点至关重要,庄王背刺,齐王病逝,新律通告等等这一切都引发了一系列的变革,可是如果齐王晚两天死,那么齐国就不会遭遇病变,说不定现在也是一个强国,所以导火索至关重要。
这一战,按预设,璃国解决内忧,按照璃国国师的规划,一个五年就会解决外患,时而开始版图扩张。
轩不认可,弱肉强食本就是规律,这样的公是违背道的,但他说不出所以然,他学的不深,他讨厌思考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思考,他终其一生讨厌逃避无法讨厌逃避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