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过年（4）

第二十二章过年（四）

1.赵媛媛：一个人的年夜饭

窗外的鞭炮声此起彼伏，赵媛媛缩在沙发里，电视里正播着春晚，主持人喜气洋洋的声音和她的沉默形成鲜明对比。茶几上摆着一盒速冻饺子，是她从便利店买的，水煮后黏成一团，她却懒得再动筷子。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阮卅发来的消息——

“新年快乐，一个人在哪儿过？”

她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几秒，手指悬在键盘上，最终只回了一个笑脸。

“何必呢？”她自嘲地笑了笑，把手机扔到一边。

父亲的生日宴定在初二，但她今晚必须去“尽孝”。父亲的新妻子带着儿子搬进老宅后，她的房间被改成了书房，连一张单人床都没留下。她打开行李箱，翻出一条羊绒披肩——这是去年去意大利参展时买的，本想送给母亲，但对方在电话里冷淡地说：“你留着吧，我用不上这些。”

门铃突然响了。

赵媛媛愣了一下，这个时间谁会来找她？透过猫眼，她看到快递员捧着一束红玫瑰。

“赵小姐，有位阮先生送的花。”

她签收后抽出卡片，上面只有一句话：“新年不孤单，我在老地方等你。”

玫瑰的刺扎进指尖，她忽然觉得可笑。阮卅的妻子刚生完孩子，他却在新年夜约她见面。她抓起外套冲出门，却在电梯口停住脚步。

“你在证明什么？”她对着电梯镜面里的自己质问，“证明你比一个产妇更有魅力？”

最终，她转身回家，把花扔进垃圾桶。

2.安娜：餐桌上的战争

“大姑，我真没时间相亲。”安娜第N次重复这句话，筷子在碗里戳着凉透的鱼丸。

餐桌对面，大姑正眉飞色舞地展示手机里的照片：“这个小伙子可是公务员，家里三套房！你看这眉毛多浓，一看就是有福气的……”

安娜的母亲突然咳嗽一声：“姐，让孩子先吃饭。”

“吃饭重要还是终身大事重要？”大姑瞪了妹妹一眼，转头又对安娜笑道，“你明天就跟人家见见，就当给姑妈一个面子。”

小表妹丹丹突然插话：“大姨，你手机里这个叔叔看起来像《熊出没》里的光头强！”

满桌人哄笑，大姑的脸色瞬间铁青。安娜趁机溜到阳台透气，却撞见父亲蹲在角落里抽烟。

“爸，你不是戒了吗？”

“你大姑再这么闹下去，我迟早得肺癌。”父亲掐灭烟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塞给她，“拿着，就说公司临时有事，明天回城里。”

安娜捏着红包，喉咙发紧。小时候父亲也常这样，在她被亲戚嘲笑“野丫头”时，偷偷塞给她一块麦芽糖。

手机突然震动，是合作方发来的消息：“安娜，新项目赞助商要求增加直播频次，春节档能加播三场吗？”

她看着客厅里仍在高谈阔论的大姑，忽然笑了。

“爸，我改主意了。”她转身推开门，“大姑，那个相亲我去。”

3.苏印然：厨房里的试探

吴愚把最后一道清蒸鲈鱼端上桌时，苏印然正盯着窗外的烟花发呆。

“尝尝这个，我特意学了你们老家的醋溜白菜。”他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

“吴经理，你这是在练习当家庭煮夫？”她故意用筷子戳破鱼眼睛——这是小时候奶奶教的“验毒”方法。

吴愚突然握住她的手腕：“苏印然，我们认识七年了。”

厨房的暖光灯打在他侧脸上，她发现他眼角有了细纹。这个总被她调侃“老古董”的男人，其实只比她大五岁。

“所以呢？要给我发七年老员工奖？”她试图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那天在火锅店，我说的话是认真的。”

电视里突然传来新年倒计时：“五、四、三……”

苏印然猛地站起来：“汤要凉了，我去加热。”

微波炉嗡嗡作响时，她听见吴愚在身后轻声说：“我不着急，你可以继续装傻。”

她低头看着玻璃碗里晃动的汤水，突然想起前男友分手时的话：“苏印然，你连吵架都像是在做项目汇报。”

或许吴愚说得对，她确实在害怕。害怕激情褪去后的算计，害怕变成母亲口中“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更害怕承认——这个会记得她不吃香菜的男人，早已悄悄撬开了她的壳。

4.郝烟：异乡的新年

郝烟蹲在行李箱前，收拾明天要穿的衣服。弟媳给他们留出了一间房间，挺干净整洁的。被子枕头都是新晒的。

“妈妈，为什么这里的鞭炮声和姥姥家不一样？”女儿把耳朵贴在冰凉的地板上，“像是……像是有人在敲铁桶！”

郝烟苦笑。今年她带着包包和老公一起回老家过年，两个老人提出一起去弟弟城里的新房子过年，所以他们也就跟着一起来了。反正就呆五天，她不想让她老公为难。她已经和校长提出离职了，打算下个学期不带了，有点力不从心。丈夫一家还在客厅聊天，背景音里混杂着方言和春晚小品台词。

班级群突然弹出消息：“郝老师，家长们联名要求您继续带毕业班，校长说等您回来商量。”

她熄灭屏幕，转头看见女儿正用彩笔在纸箱上画房子：“这是我们的新家，要有粉红色屋顶，还要养一只比我还大的狗狗！”

郝烟看着画，陷入了沉思，原来一直不适应的那个人是自己啊。马上就要离开舒适区了，她实在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想起了这么多年自己带孩子的画面。

她抱起女儿，指尖蹭上彩笔的荧光粉，“原来我们包包对新家这么，期待的啊。”

窗外突然炸开一簇烟花，照亮了女儿手上的画。在斑驳的光影里，郝烟悄悄抹掉眼泪——这是她第一次明白，所谓“中年人的体面”，不过是把委屈嚼碎了咽下去，再对孩子说：“看，多漂亮的烟花！”

尾声：零点钟声

当时针划过零点，四部手机同时响起。

宿舍群里，宁姗姗发了张全家福：“姐妹们新年快乐！我婆婆非要给宝宝穿唐装，像不像年画娃娃？”

安娜拍了张相亲对象的后脑勺：“救命！这位公务员大哥正在背诵《公务员法》！”

苏印然上传微波炉爆炸现场：“吴愚的爱心汤变成了生化武器。”

赵媛媛po出空红酒瓶：“敬自由。”

郝烟最后发了一张女儿的画：歪歪扭扭的彩虹下，四个小人手拉着手，头顶写着——“妈妈和阿姨们永远年轻”。

在这个充满鱼腥味、催婚令和未拆封纸箱的除夕夜，她们不约而同地笑了。中年人的新年愿望，不过是在满地鸡毛中，留住那点幼稚却明亮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