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曼陀
“爱从不知晓自己的深度,直到别离的时刻。”
--------卡里-纪伯伦
前几天《黑暗荣耀》正在热播,除了扑面而来的财阀和资本主义的气息,有个人物让我印象深刻。
就是那个被家暴要复仇的大妈。
为什么呢?她是要复仇的,可是当她的丈夫真的被推波助澜地蓄意谋杀后,她却显得格外痛苦,并且格外仇视明面上的凶手。
明明她也是害死她丈夫的一员。
她的丈夫是卑劣的,没有承担家庭责任的意识,还喜欢赌博家暴,所有人渣buff叠加,想置他于死地很正常。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所以啊,他的卑劣让他“不经意”发现了有钱人的把柄,他循着本性,殊不知却一步步踏上了别人为他安排好的死亡的列车。
丈夫没了,暴打和鲜血随之呼啸着从她人生中消失,可是为什么她穿着丈夫在以为勒索成功时为她选的碎花洋裙,在海边看着这样心碎和伤心呢?
他为你选裙子,可能是有些零星的陪伴产生的爱意吧,但那无法忽视的是扭曲的小人得志。
现在大妈,你不需要承担杀人的责任,为什么解脱中掺杂了煞风景的悲伤呢?
是结束一切的释然,忍不住心中发酸吗?
抑或是几十年的夫妻,爱意在黑暗中生根发芽了?
我不清楚,因为我很少直面死亡,所以我想起了一些很不愉快的经历。
初中我在县城里上学,两个星期回来一次,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在学校的第二个星期,我很不安。
可能是要期末考试紧张吧。
我这样想。
考完试,就是打包行李回家了,我惊讶地发现来接我的不是我爸妈,而是我的姨姨。
我姨和我不在一个城市生活,她一年回来的次数很少。一般逢年过节,我表妹放长假她才会一家人整整齐齐回来。
除了国庆节、暑假、寒假,我是不敢奢望她回来的。
那天应该是腊月二十吧,平时她都是腊月二十七八回来。
当时我上初中,成绩直线上升,素质直线下降,但不可否认的是,我的素质下降在了嘴上,但是我的行为仍可以表达对家人的满满爱意,交流减少是高中之后的事情了。
于是,我很没素质地说了晦气话。
“家里有人去世了吗?”
其实我的本意是家里院房中的远房亲戚有人去世,因为我从来没假想过家里人去世。
但是车厢的气氛不可避免地低了起来,冬日黄昏时的寒风刮得玻璃兜兜响,看不出一点黄昏的缱绻。
“没有。”好像是用力回答,但是不是很明显,不知道当时她是否握紧了方向盘。
这些细节都很难捕捉,我自小对自己要求很低,于是捕捉完细节,就这么放着也没联想。
现在想想难不成是自我保护机制?
回到家,刚洗完澡就被告知要去姥姥家吃饭,我很无奈,表示强迫症的我想把东西都安置好,在洗衣机里滚完并晒出去然后在家休息。
十几分钟后,我被赶到了姥姥家。
但是我看不到姥爷,丢失一个多小时的反射弧突然正常运转,我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可能是出门了。
因为我姥爷是十里八乡出名的酒鬼,前些年从路边的麦子地里捞出来的次数不知多少次,喝到只有皮包骨,在自家院子里走几步能摔倒。
我还清楚得记得那满屋的酒香,那是我姥姥气极洒了满地的一桶飘出来的味道。
我想,如果怒火可以化形的话,怒火和烈酒碰撞后就把这放浪形骸的酒鬼和满目狰狞的姥姥炸得渣都不剩。
从那以后我就很讨厌白酒。
所以这两年,我姥爷一直与床相依为伴,除了必要的生理需求要迈几步去厕所,吃饭桌子也是摆在卧室,很难说他能出什么门。
毕竟吃饭他也没什么胃口,还要时不时喝葡萄糖啊!
不出意外以后这个家都没有他的身影了。
那顿饭吃的格外沉默,他们会时不时瞄上我两眼,因为我错过了他的葬礼,已经过去三天了。
我并没来得及送他。
我甚至气愤排山倒海地压过了悲伤。因为我的妈妈跟我解释,不想耽误我的期末考试所以没有给我请假。
我真的要被气笑了。
不只因为错过,更气的是她对学习的态度,恐怕我的学业生涯都要笼罩在这种阴霾之下。
我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但是能不能学习温柔地说一次话。
“我只是不想让你直面死亡。”
大多数人的悲痛永远地留在了葬礼的那几天,可有的人的痛苦能延绵到她也去世那天。
那天,一切孤独与悲痛都会烧成灰,然后埋进土。
也许身边人的不负责任让她背负了很多但是共同生儿,看她育女,几十年的陪伴不是假的。
愤怒有之,抱怨有之,时而的甜蜜有之,唯独少了孤独。
每个她出门打工的白昼都伴随着有人在家等她的黑夜。
从姥爷去世到现在已经五年了,我有时会送东西,离开时扭头就是一个刀子插心窝子里-------
她站在门口,背后是空荡荡的家。
她这几年目送了许多人回来又离开,有人回来固然是好的,可那漫漫的孤独像藤蔓一样疯长,她能怎么办呢?
命运的齿轮在孩子降临的那一刻开始转动,她们注定成家,即便是父母,也没有把女儿从新的家庭剥离出来的权利。
热茶会冷,家庭的温馨会变成天赐,垂垂老矣的人生路注定布满了凡人的欢笑和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