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外飞仙
江钰厉声喝道:“窗外的人是谁?来我宅上不打招呼,是活腻了吗?”
江鑫转身一瞧,立刻吓得丢了魂似的。
江钰出言安慰道:“父亲莫怕,看孩儿将刺客就地正法。”
话声甫落,他从背后撤出崭新的锋利长剑,挺剑直直刺了过去。
由于他习得“天外飞仙”,是以身手倒也矫健,即便是不使出“天外飞仙”,寻常人等也绝不是他的敌手。
江钰自己心中也明白,若真是宅上贴近江环的高手听见了,自己即便是使出削减了的“天外飞仙”亦不是对手。
唯有在月圆之夜的“天外飞仙”才可教人灰飞烟灭。
眼看剑锋即将就要刺到那窗外的人影了,却忽然间,一股充沛的内力毁灭性地爆发开来。
江钰刺出的长剑在这强悍的压迫下,不由一滞,慢下来。
精美华丽的窗棂也被其强悍的内力震得粉碎而四处飞散。
只见长身立在屋外的,是一位面带悲愤的年轻公子。
他相貌清奇,俊美胜江钰一万倍。他内力深厚,桃枝败江钰一柄剑。他举止娴雅,气质赢江钰一万里。
他便是那个令江钰无比羡慕嫉妒的兄长,江羡。
江羡此刻正一手负于身后,胸有成竹。一手持着从房屋外的桃树上折下来的桃枝,抵在江钰的咽喉处。
完美无瑕的三尺长的银白玉剑,正安安静静地在江羡背后休息。
而江钰手中剑已成地下剑,手足无措,只得尴尬笑笑。
江羡双目通红,随手抛弃手中桃枝,他背着的手藏在身后紧紧地捏紧拳头,微微发颤。
江钰微笑道:“兄长好,没想到是你在外面,我还怕叫江环他们晓得了这件事。既是自己人,那便没事了。”
江羡长叹一声,摇摇头,忍住哭腔道:“爹,弟,我在屋外凭借着武功高,便听得见屋内人讲话的内容。而江环武功比我还高,他若是……”
话已至此,已不必多说。
江鑫叹道:“我们一家苦啊,本以为攀上了江宅这条大腿,可一生无忧,哪知姓江之人皆为衣冠禽兽?”
江羡道:“杀母仇人就在身旁,但可惜……胳膊拧不过大腿,可恨!”
江钰却仍能笑出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我年纪轻轻,时间一久,必然可斩下江环那老贼的狗头!”
他的倚仗,是那月下的“天外飞仙”,但暂且不足为外人道哉。
江鑫忽的严肃,江羡见了以为是要责怪江钰方才话语太露骨太刺耳太容易被听见,没想到他却冷哼一声说:“你俩不孝子还好意思说自个儿年纪轻轻!江羡你看你,老大不小了还是孤寡老人,半点女色也不近,跟个和尚太监似的,偌大的姑苏城内数不清的红尘女子都倾心于你,你倒好,心中不知被甚么家伙迷住了,对我的儿媳妇们如此冷淡。
“还有你江钰,你跟你哥就是两个极端,他不近女色,你就是寻欢作乐不知度。娶妻一年有余未见半点生娃的影,在外面沾花惹草倒是你的强项。秦姑娘人家美貌不知胜了那些青楼女子几十条街!也就稍微不比江慕雪罢了。我听闻,秦姑娘仍是清白之身,你夫妻二人从未行房事,说说,你如何想的?”
江羡与江钰对视一眼,方才明白父亲江鑫是故意偏转话题,于是二人也装作尴尬的模样思索如何回答。
江钰干咳几声,长叹道:“孩儿为男儿身,肉欲之火不可灭,然余不忍以我之污浊身脏妻之清白身,纵世俗物欲横流,我亦浑浊,我妻却永为余内心深处那一朵纯洁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时而衣袂飘飘飞上九天之上琼楼玉宇,时而仙女下凡来至人世间,余观之可亲,见之忘俗,其清纯圣洁,令余自惭形秽,万万不可亵渎!”
羡鑫父子二人闻此一言,无不震惊。
江羡也干咳几声,说:“孩儿为男儿身,却觉男女云雨风月之事实在污浊龌龊,恶心至极,每念至此,便觉饭菜难以下咽。此等有伤风化之事绝非吾等君子之人可行之事也。惟利刃长剑,文采笔墨,诗词歌赋,方为我正道所求。纵使圣人曾曰:‘食色性也。’我亦憎之如仇,恨之入骨。爹爹在上,孩儿不孝,还望恩准孩儿终生不娶!”
江鑫破口大骂。
与此同时,湖畔的钱钟正独自一人默默盯着远处,目光呆滞。
忽的泥土飞扬,假山曲径处陡然闪出一个人影,其速有如霹雳惊雷,一闪而至。
钱钟没来得及反应,那人便已来至他身旁。
一个眼神深邃且严肃的面孔从钱钟的眼眸中映出。那人须发半白,衣着华丽富贵,身材消瘦,一双虎目似一潭死水,不见波澜。
“爷……爷…爷……”钱钟紧张得语无伦次。
那人冷哼一声,骂道:“我没有你这样的孙子!”
说完他又一把将体型巨大的钱钟提起离地半尺,大笑道:“来,钱钟,许久不见,我们再来过几招试试!”
钱钟一张脸憋得通红,不在乎羞耻地告饶道:“大老爷,别……别别……别,俺……哦不……小的低贱无比,怎敢与老爷过招?”
大老爷江环笑道:“你怎么还能如此没有出息?怪不得你在我们江宅只能永远排第二……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你只能排第三。”
钱钟还没来得及惊讶,只见一位出家人从湖水的对岸跃起,在空中连点几下湖面,足亦不湿,便横跨过一整个广阔的湖面来到江环二人身前。
钱钟瞧向那光头大和尚,疑惑不已。
只见那黄衫和尚肚子如鼓大,浓眉如帚,大眼圆瞪,狮鼻海口,袒胸露乳。
江环大手一松,钱钟即刻被摔得十分狼狈,但他不忘给那和尚行个礼:“大法师好!”
那和尚点头微笑,朗声宣了个佛号:“阿弥陀佛!”
钱钟从地上爬起来,请问江环:“大老爷,贵宅又请来了一位新高手吗?”
江环拍了拍他肩膀,道:“何必见外?你是我宅上众多高手中的中流砥柱,纵使比不过这位大师,老夫却也对你的武功赞赏有加。”
他顿了顿,见钱钟面露感激,这才微笑地介绍起那大和尚,“这位法师尊者,在与我比武切磋时胜我甚多。英雄相见,惺惺相惜。我俩一见如故,是以请大法师来我宅上震慑四边微小!”
大和尚双手合十,道:“贵宅高手如云,贫僧万不敢托大。”
三人还想继续畅聊武学,却见远方清澈明丽的湖面上缓缓飘来一叶孤舟。
三人皆是一惊,只见那扁舟上两位翩翩浊世佳公子相对而立,各持单剑,风度翩翩。
一位公子衣着华美,身材相对较小。
另一位公子衣着朴素,孤高傲世。
三人皆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舟上二人,期待着他们的剑招。
不多时,只见又一叶扁舟飘荡而来,进入众人的视野。
舟上亦是二人,不过却是两位倾国倾城的绝世仙娥。
江环定睛一看,怒喝道:“慕雪,小霞,你二人却又为何出门抛头露面?”
这一声怒喝如虎啸,震得众人目闪惊悸。
那舟上两位美丽女子正是江慕雪与江小霞。
江小霞抱住姐姐,弱弱道:“怎么办呀?爹地为何这么快就回来了?”
江慕雪正待回答,注意力却是被另一架扁舟上的二位公子吸引过去。
江小霞一愣,也顺着在场众人目光瞧过去,只见江钰和江羡这一对兄弟于舟上持剑而立,似是将要比试。
每人心中皆有疑问:“这对亲兄弟为何要比试剑法?江钰又何时能与江羡比肩了?”
江钰和江羡却是没在意众人的目光,眼中心中只有长剑。
青光闪动,江钰率先用剑,一柄利剑倏地刺出,指向江羡右肩。
江羡傲然托大,微微侧身,不动长剑躲开了江钰的剑招。
江钰腕抖剑斜,剑锋又已削向江羡右颈。
江羡仍是托大,任由江钰剑锋上下游走,却是一剑不出,只是躲闪灵动,便教江钰汗流浃背。
江钰全力使剑,剑光闪闪。江羡只躲闪,不还招。看似江钰大占上风,实则连江羡一片衣角也未曾碰到。
纵使这般,江钰的武功却也已得到了众人的由衷佩服与认可,可知江羡武功之高。
众人早已笃定江钰大势已去,却没料到江钰是越战越勇,丝毫不见其体力不支。
大战陷入僵局,江钰愈攻愈快,剑招如涛涛大江,奔涌不绝!
江羡却是更高一筹,无论江钰如何竭尽全力,他始终以身法躲闪面对锋利长剑,游刃有余。
“如此下去毫无胜算!”江钰暗道,手上长剑却是丝毫没慢半分。
骤然一滞,是剑一滞。
惯于避闪的江羡一愣,亦停。
江钰衣袂飘飘,似是九天下凡的剑仙,飞上青云与日月同光。
赤霄之下,江钰扶摇直上,沐浴日光灿烂,畅游苍穹之中,身随剑舞,舞姿卓越,令人瞠目结舌。
江羡面色大变,脸色凝重,目光凝然,顿时暗自运功,真气外泄八方,长剑剑尖微微颤抖,可见其内功之深厚。
空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江环脸色一变,赶忙纵身而起,轻功卓越,霎时间便掠过湖面飞上江慕雪和江小霞的轻舟,将她二人紧紧抱在怀中,气沉丹田,暗运神功。
功力瞬时将江慕雪江小霞二人团团包围,形成一层厚厚的不可见的防御城墙。
江慕雪和江小霞神色大惊,瑟瑟发抖。
只待风雨到来!
江环倒是不怕,他只怕他这两位娇嫩女儿受到一丝伤害。
来了!
江钰舞剑完毕,剑光早已蓄得比日光更为耀眼夺目!
就像是在滔滔不绝、一望无际的大江腰部筑起高耸的大坝,使江水愈蓄愈高,渐渐高耸入云。
直至江水满溢,已臻至高,大坝轰然倒塌,先前蓄满的江水便如万千猛虎下山,势大滔天,吞山倒海。
这便是江钰的“天外飞仙”,蓄剑之势,势能无边。
江羡亦是纵剑而起,足下一踏,便即将轻舟踏得五马分尸,只留下几块木板飘在湖面之上,其武功之高令人难以望其项背。
两方庞大浩然之剑气纵横开来,已波及姑苏城一隅。
短暂的安静后,江钰江羡二人的剑锋骤然猛击!
剑气浩浩如江海之深,层层磨损在双方对峙之下。
两柄长剑寸寸相接,磨出如烟花般的赤红色火光,壮丽炫目。
这番对招持续了几息,壮大无边!
终于到来的宁静,被众人视之如珍宝。
尘埃落定,青天上缓缓飘下二位衣袂飘飘的佳公子,轻功卓然,可见一斑。
飘得很慢,像是在飞。
江钰与江羡相对,两人手中长剑已然不见,只有失去剑刃的断剑残存于二人手中。
缓缓飘下,将落于湖中。
先前轻舟破碎留下的两块木板恰好分别飘在二人的足下。
兄弟二人踏上各自足下的木板,木板周围澄澈透明平静的湖水未曾泛起丝毫波澜。
可见其二人轻功之高。
江羡江环各立足于断木之上,片刻过后,二人相视一眼,仰天大笑不止,笑声震得花草树木隐隐发颤。
江慕雪和江小霞在江环的庇护下毫发无损,她二人带着绚烂的目光瞧着江钰江羡两兄弟。
江环面色阴沉,双目带火。
他已隐隐感到自己收了点内伤!而这仅仅只是江羡江钰二人战斗的波及罢了!
若是让他对上其中任何一人的一击,他清楚知道自己的胜算之渺小。
“什么时候?究竟是什么时候,他二人有如此之高的武功了?”江环在心中声嘶力竭地咆哮。
“江羡昔日不还只是一个连钱钟都比不过的剑士吗?江钰昔日不还只是一个毫无武功根基的废材吗?为何?这是为何?我江宅,早已没有任何一人能与这兄弟二人相比了。”江环在心中愈是想,心中愈是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