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1·希腊无战事
“混开！”已被抓着后衣领的佩切涅格人转身就是一摆手，王德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被打飞。
王德等部将与左千山相处甚久，就像白纸一样，沾染左千山刻意营造出来的乖张气质。
主将无所畏惧，其部将多骁勇、重声名而轻生死。
有人说左千山刻意表现出来跟个莽夫一样，一点没脑子，不稳重。
其实这都是刻意的，战略依照人的意志而谋定。部下寡言沉默，中正平和，则需要带着他们体会体会什么叫做放纵。
部下骄狂，则需要严厉、收住骄纵之心。
这一张一弛、一放一收，就是拿捏下属，并将这个团体，搓成自己想要的模样的手段。
王德四将战功最盛，爬的最快，傲气最深。
此时看着佩切涅格人靠近自己，他这才抬起头。眼前的草原汉子比他175高了5公分，他仰起头，而对方颐指气使的低头顶在他的面前。
眼看额头都快要顶在一块了，王德跳起来就是一巴掌！
啪！
“给我打！”
“打！”
“动手！弄死这些赛里斯人！”
“啊——！”“砰！”
房子内一片杂乱的声音，两个男人扭打在一块，连门撞倒，一起摔在了大街上。
“住手！”
“让开！都让开！”
“可汗来了！”
咚咚、咚咚、马蹄声在大街上响起。
“没事。”一名汉军，将男主人的手臂，扛在自己肩上，往二楼卧室送去。
那男主人一跳一跳，显然是一条腿断了。
楼下地上躺着三个马扎尔（佩切涅格）人。
桌子上的袋子，装着的马扎尔人搜刮的钱财。
汉军什长抓着桌子上的钱币，哗啦啦拿起，哗啦啦落下。
咚咚、咚咚，门外马蹄声吸引了他们。
汉军什长立刻丢下钱，站起身来，侧耳倾听。
“什长？！”
“嘘！”
二楼，那名汉军士兵将男主人，给女主人递过去，自己则快速跑到窗户处：“糟了！”
他随即下楼，和什长汇合：“佩切涅格轻骑兵到了！”
“走！”
踏踏踏、踏踏踏。
一行士兵窜出屋子，在街头汇合。
屋内的男女主人这才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街道被赛里斯战团和马扎尔佣兵占据，双方各占一半，对峙着，中间则有些混乱。
踏踏、踏踏、踏踏、战马崩腾，一个左手持盾，右手持矛的骑士快速冲来，枪柄打在弩手军士的背上，将其击飞。
那被弩手军士殴打的马扎尔人，才得以逃脱，赶紧跑回己方。
见敌军冲来，弩手军士们排成列阵，举着大弩对准敌方，悬而未发，只因军令未至。
那骑士迅速溜回去。
少倾，一个巨汉推开弩手军士的人墙，走在了最前面：“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驾！”亦八斡可汗策马上前，两人在最中间的空地，相距只有2米：“都是蛮夷，你装什么呢？这片街区，我不要了，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
“说谁蛮夷呢？！”章牵大吼一声。
“诶！”左千山微微侧头，呵斥：“人说我们是蛮夷，我们就是蛮夷？那我说是牛马，我是不是还得赶紧给自己套上缰绳？”
说完他又看向亦八斡：“事儿不是说出来的，而是干出来的，你袭击我的部队，伤亡率94%，这事儿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跟我一笔勾销？”
“你别不识抬举！”亦八斡黑着脸：“彼时各为其主，战场刀剑相会，输了，就是输了。你要打，我奉陪！但我想你没这个空了。”
“你什么意思？”左千山微微察觉到了不妙。
“哈哈哈哈！”亦八斡带着自己的人离开这片街区，他丝毫没有灰溜溜的败犬模样，反而兴致颇高。
也不知道是暗地里鼓捣了什么。
“报！”
人墙散开一条缝，哗啦，士兵的甲页碰撞发响。
一名令兵跪在左千山面前：“指挥使！右军被突厥人袭击，校尉赵有生中箭，退守第十区边界！”
“突厥人？”左千山迟迟未发军令，敏锐的政治嗅觉使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指挥使！请下令反攻吧！”“是啊指挥使大人！”“请下令吧！”
还没等左千山思考，又有一名拜占庭骑士，手持军旗来到左千山面前：“阿莱克修斯将军，着尼西亚总督、希乌纳斯将军即刻前往圣宫前大竞技场附近！”
左千山：“...”
“希乌纳斯将军！还请尽快！”那骑士催促道。
一旁的下属也在提醒：“指挥使大人，后军还...”
“都给我闭嘴！章牵！”
“末将在！”
“我问你，我三军可有曾与突厥人发生过冲突？”
章牵抱拳：“回指挥使，我军令行禁止，绝无节外生枝。”
“那就怪了...”左千山冥思苦想，试图跳出思维局限。
“我不明白，大人，您到底在犹豫什么。”章牵将骑枪杵在地上，近前问道：“突厥人向来唯利是图，做什么都不稀奇，咱杀回去不就是了，这罗马人的命令，总不见得比咱们兄弟的命精贵。”
“是啊！”左千山猛地回头盯着章牵，看着他心里发毛：“你说得对，唯利是图，可他们在我这里能有什么利呢？”
“呃...可能是...呃..”
“嗯？”左千山逼问。
“末...末将不知！”章牵抱拳低头。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政治是全社会体制的总和，我们又怎么会和他们起冲突？有人买我的命？”左千山摇了摇头：“不对，利用我，远比杀死我来的更简单，更轻松。而且他们骑兵、甲胄齐全，若是突袭，不应该浅尝则之。”
“希乌纳斯将军！”拜占庭骑士再度催促。
“大人！那右军？”
“令兵！”左千山大手一挥，面前几名令兵立刻跪倒，准备接令：
“令、后军接替右军，搭建防御，向我部行进方向、有序撤退。”
“是！”一名令兵一拱手，即刻跑开。
“令、中军亲卫、弩手军士和马军随我前行，其余人等由老宋统领，随我之后。”
“是！”一名令兵得令也快速离去。
“令、左军接替中军，掩护后军撤退。”
“是！”
“令、右军卸下一切军令，负责辎重、补给、马匹等杂物。另外，右军校尉亲兵护卫不利，各军侯防守不利，剥夺下次首攻序列。一应人等失责之过，待事儿了了，章牵你去督办！”
“是，大人！”
“上马，执行军令！”
亲卫牵来一匹马，左千山跟随拜占庭骑士继续向内进发。
等他们走后，街道空荡了起来，市民们这才打开门一个个探出脑袋，短暂的沉默过后，确认无性命之忧之后，纷纷弹冠相庆。
“嘶...赛里斯战团不上当啊！”一名突厥骑兵看向自己的统领。
“别追了，借着攻赛里斯战团的混乱，通知苏丹的士兵派出去了吗？”
“诶米尔，咱们的兄弟，已经趁乱脱离部队了。”（突厥人的贵族叫做「埃米尔」，其意义很多）
“很好，撤吧。”
短暂的战斗后，双方撤兵，左千山即刻赶到了大竞技场。
“希乌纳斯！”
“阿莱克修斯！”
“你的人即刻速速向前，圣宫外的瓦兰吉卫队需要有人牵制。”
“？？？”左千山满头问号：“这种事情你他妈叫我上？！人家是精锐重步兵，我拿头跟他们顶？我到现在打的都是轻骑兵，中装步兵、弓兵，之前1000副铁甲都已经被尼基弗鲁斯收回去了，我全甲部队才多少？！”
“不是这样的！”阿莱克修斯拉近他，左千山躬身听他说：“瓦兰吉卫队最独特，他不听从于任何势力，仅遵循巴塞琉斯的命令。我的家族已经失去了帕夫拉戈尼亚，威望并不能当饭吃，我需要一支部队支持我！你替我周旋，但不要发起进攻，我会用我的外交水平，说通瓦兰吉卫队统领！”
“？”左千山瞪着眼睛看着他：“你要兵我有啊！”
“你！
你急着往尼西亚跑！你要不去尼西亚，那我也就不打算与瓦兰吉卫队建交了。”
“那不行，我得去尼西亚！”
“那不就结了！帮我？”
看着阿莱克修斯的眼神，左千山啧了一声没有回复，而是提出了一个问题：“突厥人是什么情况？”
“什么突厥人什么情况？”阿莱克修斯被问住了，但是他知道，左千山这是要提条件了。
“我的部队刚刚被突厥人袭击了，他们的攻势不猛。”左千山疑惑地说道：“我全军都在整顿战场秩序，按理说如果发动突袭，应该让我部右军混乱，直达我中军所在，但他们只是攻打了右军，并没有更猛烈的袭击，直到错过最佳袭击时间。”
“突厥人袭击你？”阿莱克修斯眼睛转了转，他回头走了2步，又踱步回来：“巴加图尔！”
“少爷。”
“发动罗马城的关系，去。”
“尊从您的命令。”
看着那矮小的老人离去，阿莱克修斯回头看着他。
左千山愣了一下，问道：“突厥人？靠谱不靠谱？突厥人查突厥人？”
“巴加图尔从我大伯伊萨克一世开始，就一直侍奉科穆宁家族，你放心吧。”阿莱克修斯看着他：“现在？”
“知道了。”左千山上马，带着众人在圣宫外摆开架势。
他们交情在一次又一次的相互协助之中，越来越深。
瓦兰吉卫队驻守在这片区域，他们的军阵整齐，一看到摆开架势的赛里斯战团，一个个嗷嗷叫了起来。
“啧...我特么可不想和你们这帮疯子硬碰硬啊！”左千山自知对方是天下少有的精锐。
这又不是什么生死攸关，谁吃饱了撑着和他们打，又没好处。
出于指挥官的良好习惯，左千山不断打量这片区域。
对面是真的莽！左千山这回是遇到克星了。
左千山的莽，是一种姿态，给人看的，不代表他就是个莽汉。他心思缜密着呢，一个个战略都知晓的很清楚，表面鲁莽，乃实则虚之。
但瓦兰吉卫队显然已经激发出了战斗欲望，眼看要结结实实过一手了，左千山灵光一现：“有了！”
时间没过多久，阿莱克修斯和瓦兰吉卫队统领回到战场。
而此时，瓦兰吉卫队早就在赛里斯战团的邀约下进入了大竞技场。
最中间章牵和一名金发碧眼的罗斯人在单挑。
匹夫之勇，那瓦兰吉卫队可太爱了，看台上有一个算一个，都声嘶力竭，面红耳赤。
而左千山再碰到阿莱克修斯的时候，被一个坏消息惊了一身汗！
瓦兰吉卫队统领：“我看你也是勇武之士，我要和你之间，决出最强的战士！来吧！”
左千山着急忙慌，赶紧跑路：“快！快！去港口！”
瓦兰吉卫队统领：“....他们这是干什么？难道是看不起我？”
阿莱克修斯笑了笑，替他解释：“他啊，他的封地被袭击了。”
“...”瓦兰吉卫队统领沉默了一会儿：“是这样...那就...下次吧。”
米海尔七世、尼基弗鲁斯三世、都拉奇翁将军，三皇之间的战斗再与他无瓜葛。
天大地大，也没有我的尼西亚重要！
这可是我出生入死拼来的！起家基业！
狗日的突厥人，我说怎么想拖住我！合着给你们苏丹拖时间呢？！
老宋：“千山！这就走了？咱去哪儿？”
左千山停下脚步，身后大军随之一顿。
三人合力之下，将他托到了一处圆雕高台，上午的阳光之下，照耀着他银色铠甲，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诸君！
盖天为父，地为母，祸福之应，各以事降！”
一句话下来，文言文的肃然和大气，使得兵将肃然，莫不昂首聆听。
只听得言语间，将士豪情热血澎湃，惶惶志气随身。
“我等发于行伍，行于鄙陋，
外托甲兵于身，内结手足之谊，
至大战两场，小战无算，乃有今日！
诸君！
我等委身事外，非卑鄙而漂浮，非微小而流离！
潜龙勿用？或跃在渊！
诸君！
即日始，我部挥师向东，鹰扬罗马！
正如鱼入大海，鸟上青天！乃告天下人，我等大丈夫不飞则已，一飞冲天！
尔等且听好！
率得铁骑成群，玉轴相接。
金章紫绶，华盖朱轮，尔等且自取之！
发兵！东出！”
噌！左千山长剑所指，甲士兵锋直至。
吼~吼~一阵又一阵的山呼随着行军而去。
士卒与部将从他的脚底走过，抬起头，看着那个阳光下，高台上的身影。
领袖？莽夫？
都无所谓。
左千山：
“就让世人评判吧，
我自踽踽独行即可。
尼西亚，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