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手链
黎晗在长椅上歇息一阵，恢复气力，又到临近的摊位上闲逛。
是个小摊子，商品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以手链发簪为主。
摊子生意不好，没客，这和位置有关，左右两边全是卖衣服的，将摊位整个遮了起来，长长的架子挡住客人的视线，如果不用心观察，很难发现这边还有个小小的桌面。
黎晗俯身，观望那些手链。
看归看，他没用手触碰。
在确定购买之前，他极少触碰商品。
“要手链吗？”爽朗的女声从头顶上方传来，“都是手工编织的，物美价廉。”
黎晗抬起头，看见了这家摊位的主人。
是个短发姑娘，戴着圆框眼镜，黑色口罩遮脸，看不出具体的年纪。
“我先看看。”黎晗的目光在摊位上游移。
“是要送人吧？”摊主说。
她卖的全是女孩喜欢的小配饰，客人本来就少，商品又单一，因此几乎不会有男性顾客，即便偶尔有，也是恋人结伴来看。
男人单独来，只能是买了送人。
“嗯，送给表妹。”黎晗有些窘迫。
颜卿来了这么久，他还没送过礼物，作为兄长，似乎不够合格。
“表妹吗？”摊主摘下口罩，惊讶道，“多大年纪，还在读书么？”
给亲人送礼，大多人一般会选择化妆品，衣服，或是电子产品，买的时候省心，看口碑挑牌子就行，不会出错。
送首饰已经挺少见了，何况还是这种路边随处可见的小饰品，用来当做礼物未免显得不够郑重。
她的目标客户是热恋中的情侣，这类人看中的往往不是商品本身，而是享受两个人一起逛街的过程，满足自己的分享欲。
“这个好看死了！”“对啊，你看旁边那个吊坠，也很漂亮。”
这样的分享欲。
“刚毕业，二十三岁了。”黎晗选中了一串手链。
是用浅青色萤石和白水晶碎石编成的，在灯光下隐约泛白，整体介乎于浅青与灰色之间。
以男士视角来看也非常值得欣赏的程度。
清新且精致。
“二十三岁？”摊主压住头顶的鸭舌帽，语意中难掩诧异。
倘若表妹正在读中学，兄长送些饰品尚能理解。
可表妹都二十三岁了，联系对方刚刚所说的话，也许是赠送毕业礼物，有纪念意义。
那么送饰品便有欠考虑了，不够正式，而且太亲昵。
从任何角度想，这件事都太奇怪了。
“不合适吗？黎晗敏锐地感知到话语中的惊诧。
“毕业礼物应该选更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吧？比如木刻画和石塑黏土人。”摊主是个自来熟，大方的给出意见。
“不是纪念礼物。”
黎晗直起身子，明白这是场误会，解释道：“是见面礼，虽然迟了一段时间，但还是想补上。”
“话说回来，你做生意的，还把客人往外推？”解释完，他又问，“别的老板都巴不得顾客赶紧付款，最好啥都不问，钱多事少，生意一单接一单，自己只顾着数钱就行，怎么到你这反过来了？”
“好像也是。”摊主反应过来，扶了扶帽子掩饰尴尬。
其实她没指望能靠摆摊赚钱。
她本职是做宠物护理行业的，三个月前被辞退了。
起初，她感觉无业游民的日子还不错，每天睡到自然醒，没有突然加塞的工作，也没有烦人的老板，但过了两个月，她便意识到自己的无聊了。
待在家，找不到正事做，出去旅行又没钱，家里也开始催促，没办法，她试着来夜市摆摊，成功加入灵活就业大军。
第一次做生意，赔倒是没赔，小本买卖，手链是她自己买原石编的，发簪耳饰这些批量进货，成本低廉。
但也仅仅是不赔，除去摊位费和货款，就剩不下几个钱了。
日子再这样过下去，她迟早得饿死。
卖完手上这批货，她准备再找份工作。
“多少钱？”黎晗拿起看中的萤石手链，问道。
“一百二，清仓价算你一百。”
“成。”
……
回到长椅处，颜卿刚好提着袋子回来。
“给，你要的老盐柠檬水。”
“谢谢。”
一人一杯奶茶，两个人离开夜市，走上回家的路。
“咳咳。”黎晗喝了一口，干咳两声，“好甜。”
“我要的少糖，店员手滑了吧。”颜卿想了想，说，“我大学时在奶茶店打过工，奶茶的甜度不看你要多少，主要取决于店员的心情，有时多点，有时少点，具体没数，顾客买奶茶像开盲盒。”
“那你觉得糖加多了是好心情还是坏心情？”
“肯定是坏心情啊，晚上奶茶店忙得很，外面排着十几米的长队，店员都顾不过来了，手忙脚乱的，心里烦躁，下手就重，一不留神糖就加多了。”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风忽然急促起来，挂起路边的银杏叶子，空气渐渐潮湿，混着泥土味。
黎晗仰起头，透过树叶的间隙，隐隐看见灰蒙蒙的夜空，阴沉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塌下来。
“好像要下雨了。”
安淮的夏天总是这样，哪怕上一秒还是风和日丽，也不影响下一秒的大雨倾盆。
最要命的是，他出门没带伞。
忘记看天气预报了。
“你这么一说，是有点凉。”颜卿抱着手臂，打了个寒颤，“我还以为冰块加多了呢。”
薄薄的T恤料子遮不住急促的风，寒意一点一点透过衣服缝隙，钻进她的皮肉。
“来不及走回去了。”黎晗判断形势。
离家还有四公里，别说跑，就算现在打车，等司机赶到，人也淋透了。
“愣什么，跑啊！”颜卿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黎晗被拽到身后，向前打了个趔趄。
调整了一下身体平衡，他奋力跟上。
颜卿的体质果真比他好得多，一手拉着人，照样不耽误奔跑。
夜市躲不了雨，其他地方的店铺也早已关门，只能去商场，但最近的商场离这也有两公里。
太晚了。
以闪电划开铅色的乌云开幕，雷声隆隆，雨水从天空倾泻而下，模糊了画面。
是场迅疾的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