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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一剑天涯谁人远
夔龙岭,文正废城中,断了手的钱不忘与孔文举并排走着,自从周玉带着云从龙走后,孔文举的嘴一刻都没停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钱不忘一言不发的听着。
两人没走多久,就来到了昔日的忠义楼前,倒了一半的忠义楼露出了藏在里面的黑石碑,那石碑上的字已经斑驳不清,只能依稀辨认。
钱不忘看着斑驳的石碑,良久道:“文举兄,愚还有一事,恐不能随兄远走了。”
“好。”孔文举举头望月。
“文举兄不问?”钱不忘回头看着孔文举,他顶着月,站在残楼下,一身天青色儒袍在风中飘荡。
“不忘兄不说,我便不问。”孔文举依然望着月,几欲乘风而去。
钱不忘迟疑了一会儿,他抬起独臂施礼,还未说话,孔文举忽然开口,“走了。”
愣在原地的钱不忘就这么看着孔文举漫步走回夔龙岭中。
夜已深,钱不忘走回火堆前,明灭不定的火光并没有照亮他前方的路,而那黑的深邃的森林里,隐隐间,好像黎明前的天。
良久,寒冷的山风从他断臂的位置灌了进去,眨眼的功夫,就冻得钱不忘全身发麻,他拿剑的手都伸不开了。
钱不忘杵着剑恍恍惚惚地走回火堆前,他四下望了一圈,天地之间就只剩下他一人,孔文举走了许久,夔龙岭再次活跃起来,一双双惨绿惨绿的眼,躲在黑暗里,死死地盯着钱不忘。
也许这些动物也明白,断了手的剑客,和没了牙的老虎没差。
剑,搁在身边,钱不忘冷哼一声,那些摸到他身后的猛兽,嘶吼几声,转头拖着他死去的护卫们消失在黑暗中。
不一会儿,十几条尸首就全被拖走了,而后,咔吧咔吧的咀嚼声,撕咬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在破旧的文正城中回荡。
钱不忘长叹一声,他拖着剑走到他的马前,解下一包袱,从里面拿出了一壶酒,没了右手,钱不忘连拴马都做不到,他洒脱地放手,那马也有些灵性,没有远去,而是跟在钱不忘的身后,还顺嘴叼着钱不忘的剑。
“好马。”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那么的熟悉。
拿着酒壶的钱不忘都不用抬头便知她是谁,他自嘲地笑了笑,用牙齿拔开了酒塞,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大口,没了整条右臂,钱不忘站都站不稳,他没喝几口就开始晃荡,还好他的马发现及时,立刻来到他身边挡住了即将摔倒的钱不忘。
“好兄弟!”钱不忘本想用手拍拍他的马,可他左手拿着酒壶,他轻笑一声,直接拿脸轻轻地撞了撞他的马。
“你来杀我?”钱不忘靠着马问道。
那女子没说话,她站在火堆前,身旁站着一独角怪人。
独角怪人狞笑道:“周玉说了,你这此去受降城乃是为了卫太子和那个半死不活的冠军侯霍去病,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你定然不会放弃,而方才来的那位文圣后人,最是洒脱,根本不会长留一处,果然,还是她了解你。”
“慎舛仙人去而复返,就为了杀我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钱不忘扔掉了手中的酒壶,他抓着马鞍慢慢地走回火堆前。
“不忘兄也不要太过诋毁自己,你可是这五年来,唯一一位出世的文正城高官了,你们曲阜侯消失这么长时间,五大仙山十大福地翻遍了整个九州,连一丝头发都未曾找到。”云从龙顿了顿,他看了周玉一眼接着说,“你文正城里三万余人,如今入世还乡的,不过一百余三,除了不忘兄,其余的都是些没什么价值的废物,特别是那个叫朱买臣的。
你文正城中的一个破什长,还了乡,依然日日打柴读书,以图功名,只可惜穷困潦倒的朱买臣,连顿饱饭都吃不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妻子改嫁同乡,这般屈辱,他居然还能忍!前去探查他的九霄阁道友一气之下,全都离开了。
剩下的就只有你,钱不忘自文正人消失那一刻起,就一直在朝为官,改了军籍,借靠于冠军侯麾下,一路从校尉爬到了中郎将,有迹可循的文正人中,就只有你一人身居高位了。”
一脸不屑的钱不忘看了周玉一眼道:“就这些,你就舍得让你夫人下嫁于我?从龙兄还真看得起我钱某人。”
周玉看了云从龙一眼,脸上依旧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说道:“妾未曾与慎舛道友成亲。”
“嗯?哈哈哈哈哈!”钱不忘先是一愣,而后放肆地大笑起来。
原本一脸得意地云从龙有些不高兴了,他板着脸吼道:“笑甚?周玉乃是云梦宗枯松真人大弟子,一手醉卧青山臻至化境,要蒙蔽尔等凡夫俗子,翻手尔!”
云梦宗,早年在这城中钱不忘听司马微提到过,这云梦宗乃是道门五大仙山之一,一手醉卧青山法出神入化,能在让人在梦、醒之间颠倒流转,分不清梦境与现世,放眼天下,除擎天一脉,只有正一教的正一经能稍稍化解,此外便只有补天阁这群人不人妖不妖的怪人不受其蒙蔽。
补天阁要么化龙,要么化虎,不论龙虎都有一双勘破五蕴的慧眼,也正是如此,补天阁与云梦宗联姻已久。
钱不忘望着周玉问道:“如此说来,这几年你我的感情,全然是你编织的梦?”
周玉抱在身前的手颤了颤,得意洋洋的云从龙示意周玉往下说。
周玉的眼睑不由得颤了颤,她贝齿轻启,顿了一瞬道:“正是。”
“好!”云从龙不由得拍手叫好。
“好!好!好!”钱不忘连赞三声,他忽然握住了马嘴里的剑,那马也很有默契地瞬间撒嘴,钱不忘反手抽剑,刚想上前一步,却重心不稳差点跌倒。
“哈哈哈哈!太好笑了!你这种废物居然还想和我动手!”云从龙笑到直腰不起来。
牙齿都快咬碎的钱不忘好容易站了起来,他刚抬脚往前走了两步,夔龙岭上忽然来了一阵怪风。
“咦?这里怎会有条半蛟?”
“何人如此放肆?”云从龙抬头一看,只见一身材修长,裸着上身的男子正坐在一片云上,他身上不知用了什么涂料,画得花花绿绿的,男子没蓄须,只从长相看不出年纪,那人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云从龙。
云从龙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来者不善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