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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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星星变奏曲1

几年前当我再次踏入这座城市的第一刻,我就对它充满了憎恨。它像我素未谋面而又不共戴天的仇敌,在我与它发生联系的时时刻刻折磨、奚落、困扰着我。

我憎恨它的浮躁,憎恨它的快节奏,憎恨它五花八门而又千疮百孔的现代景观,憎恨它像人际一样交错复杂的地铁,憎恨它与她名字谐音的中心广场与大街......此类等等,我从未像憎恨它一样憎恨过任何事物的部分与一切。

好在那时候的我还正年轻,还有往死里作的余力,还有当代年轻人所共有的遍地流溢不值钱的理想,还有那股子被他们叫做激情傻x劲儿,能顶住汹涌的潮流。

当然,最重要的是那时候的我还有欲望,还会为女色着迷,为娱乐沉浸,还像原始人一样对情爱与热闹有着极高的崇拜与敬仰。

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的话,我想,我一定宁愿否定在这里发生的所有相遇,也要想法设法地避开这座城市的一切。

可惜的是,在大多数时候,选择就是选择。

现实就是,我现在已经无法自拔地沉溺其中了,我已经没法儿逃了,甚至成为它的一部分了。

我从来不怜悯也不享受我的种种遭遇,但说到底,我这短暂一生,似乎总是和无数个女人脱不开关系。

早在十年前的某个夜晚,我跟一个叫龙先成的朋友在厕所一起抽完烟盒里的最后一根烟时,龙先成就对我说过的,“你这辈子一定会死在女人手上。”我当时不以为然,在他时时刻刻满嘴跑火车的胡话里,应该连他自己也不会想到,这句话会如同咒语,日日夜夜烙在我的皮肤里。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我与这个城市的根源,还得从几年前,从一个叫吴怡的女人说起。

......

我第一次见到吴怡是在十年前的八月,我十六岁的那个夏天。

那个夏天燥热,匆忙,闹腾而悲伤,和每一个夏天一样,承载着一些也许平淡但又无可复制的遇见与别离,在一些尚未离开温床的少年少女身上。

不过那个夏天关于吴怡,能讲的也仅仅只是遇见而已,因为那时候我还跟其他女人的牵扯尚未停息,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次遇见,会让我一辈子陷进去。

对吧,吴怡?你知道的,我一直在你手里。

我必死无疑。

我从刚刚上学起,就不想和好学生这个词有任何瓜葛,但奈何不知是天资聪颖还是身边的孩子都太傻叉,尽管我已经想方设法地去玩去浪,在成绩这一块却一直在上面没掉下来过。以至于每一个带过我的老师都夸过我那句被全国上下通用的“这孩子真的聪明,就是不肯努力,要是努力了必成大器。”

我至今没搞懂他们口中的大器到底是什么器,反正活到现在这个年纪,满脑子是只有空调遥控器。

至于要说到和女人的故事,那得从二十来年前开始了——

我第一次亲女孩子是在幼儿园的时候,跟几个哥们儿打赌,只要亲一口我们班最漂亮的那个女孩子他们就请我买当时很流行的贴纸书《公主的衣橱》。由于年代太久我也忘了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书最后是没到手,女孩哭了,我还被打了一顿。

从那时候起我就决定不再结交这些狐朋狗友,做一个清高的人。不是因为良心得到了净化觉醒,单纯只是被揍得太痛了而已。也是从那时候起,我开始明白,欲望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我觉得后来我成功成为了一个诗人,一个小说家,跟这件事多多少少脱不了干系。

小学时代我跟大多数人一样普普通通平平淡淡的就这么过了,并不出众,也并不孤僻。能记住的也不多,除了一年级在楼梯上看我们班女孩穿公主裙,二年级抢我们班女孩的五毛钱辣条吃,三年级误入女厕所情窦初开,四年级被同桌表白,五年级表白班花,六年级在毕业晚会上深情朗诵我写给班花的告别诗,惊天地泣鬼神。确实没什么特别的。

对了,还有分别教过我三年的两个女语文老师。虽然二十多年来无数次被无数人夸赞鄙视过我在文字方面的才气或邪气,但曾经沧海难为水,在我还是个小屁孩儿时,这两位对我的认同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我对于文字的坚定。一二三年级那个语文老师对我启发更大,我一度认为我后来喜欢制服跟她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毕竟那时候她才二十出头。

我上一年级时只有五岁多,按理来说是没到义务教育的年龄。但就像所有人都不一定读完九年一样,破例总会有。那年九月开学的时候看见我幼儿园的哥们儿和被我亲过的那个女孩子都报上了名,我拉着我妈哭了几天。最后在我爹的四处走访下,我终于成功上了学。

跟被我亲过的那个女孩子一个学校,一个班儿。

也不是什么缘分啥的。在我老家那个十八线小县城,其实小学也就四五所,只有这所收了我。

开学第一天我就跟那个女孩子说“过去的事我们一笔勾销,我们从今天起重新开始吧。”她冲我傻笑着点头,酒窝能放下两个鸡蛋。在那对甜蜜的酒窝的吸引下,我又亲了她。

从那天起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我爹经常怪我妈,说流氓是从小养成的,小时候他经常没在我身边我妈没管好我。他可能忘记了我人生中读过的第一首情诗就是他在十八九岁写给他前女友的。

我还记得他坐在地板上翻着那破破旧旧极具年代感的笔记本,深情而自豪地用塑料普通话向我大声朗读的样子。我爹经常跟我说,人不能太自恋。

有句话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敢说就算让这世上的所有诗人,所有作家,所有文艺评论家、文学爱好者来评价,都能对比出我初一写的诗就已经超过了我爹写的诗的巅峰之作。他一直自诩诗人让我曾经一度怀疑诗人这个身份的门槛。

只是有一说一,他确实是我的诗歌启蒙,或者说文学启蒙。

我从小读的书就跟身边的小孩儿不一样,他们看《偷星九月天》看《皮皮鲁》《马小跳》系列的时候,我看《诗经》看《悲惨世界》看《金瓶梅》,以至于每次谈论书籍的时候我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好像所有写东西的、玩文字的人骨子里都嵌着清高,认为自己最不平凡,最牛x,只是有的人藏着,有的人喊出来了。

很庆幸我童年的大部分课余时光都是与自然度过的,不像如今的小孩儿在看不见天空的钢筋水泥与雾霾下,应接不暇,郁郁寡欢。从县城到我爷爷家只要一个小时的车程,我习惯称那儿为我的星空下,我的避难所。在四年级之前每到周六我都会吵着我妈陪我去探望,我喜欢那里的小伙伴,喜欢那里的日落,喜欢那里一阵一阵刮着的三十七度的风。

其实那时候我就意识到了城市是个多么荒诞多么冰冷的地方。遗憾的是我不是一直这么觉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