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高墙

“大姐，你有看到37床的病人吗？”

望着空荡荡的病床，何宵宵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她照例下班后来医院，发现37床空着，便向36床的陪护大姐打听，有没有看到江冠群。

“他呀，昨天早上出去到现在都没回，医生护士都过来问好几回了！”

“如果医生再来问，麻烦大姐帮忙说一下，病人出去办点事，晚点要回来的。”

出了医院，她直奔派出所，却被告知江冠群已经转到看守所了。

她无意中看了眼派出所墙上的电子钟显示着：2000.8.12，18:27.

她以最快速度蹬自行车回家，想告诉父母发生的一切，没想到家里已经早她一步知道了。

不止家里，整个大树下村都早她一步。

上午，派出所的同志来大树下村调查，全村都知道了毛衫厂的烫衣工是个“逃犯”了！

老何心情很不好，连连叹气：“多么好的后生，犯了这样的祸事，可惜啊！”

直到这时，何宵宵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还想着去见江冠群一面，又跑到隔壁村雅丽家让她帮忙请假，好在工厂的旺季快结束了，这些学生又是临时工，请假还算方便。

不过她没和家里说，第二天一大早出门的时候，家城都还以为是去上班。

宁江区的看守所在城北的浦口，骑车将近两小时。快到浦口的时候，经过有名的护国庙。

海州人很信佛信道，几乎每个村都有自己的庙，耳濡目染之下，她对这些也很虔诚。

便进去大殿拜了拜，往写着“随缘、乐助”的功德箱里添了一点香油钱，取了供案上一张平安符后又拜了拜。

出来骑了一会儿，老远就能看见一栋围着高墙的建筑。她骑得更快了！

看守所门口有一块很大的空地，停着几辆黑色的小车和蓝白色的警车。自行车、摩托车都停在靠花坛的地主。

她忐忑地走到警卫室，却发现根本不让进。就算是直系亲属也要公安部门的批准才行。

“里面的人一般多久才能出来？”

“关多久，那要看什么案子。”一位中年警察笑了笑。

她去医院把“江鑫”的情况说了一下，没说被警察抓了，只说他家里有急事，回去了。

“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啊！”主治医生一边念叨着，一边把病人办出院的资料交给她，“去护士那儿吧！”

“37床现在还欠734.82，你拿着这些单子去楼下大厅把钱交了，再交回我来就可以了！”

“那……那我今天没带钱，可不可以过几天来交？”我微微脸红。

“出院要结账，你没带钱怎么办出院？”漂亮的小护士语气中带点不耐烦，“那你拿了钱再过来吧，不结账办不了的！”说完低头忙自己的事了。

等何宵宵拿钱回来时，已经是一周后。

罐头厂旺季结束，遣散了所有临时工，并在当天下午结清发放了所有人的工资。

笑咪咪的出纳大姐把钱交到她手里时，让她先数一遍再走。我仔细又紧张地数了一遍，一共是965.5元。

但钱在口袋里还没捂热，就给了医院，剩下的两百多，是她下学期的生活费。

那个学期，她手头拮据，经常吃不饱，加上周末忙着各种兼职挣生活费，活生生从将近130斤的胖姑娘，瘦到100多斤，变成了一个体重正常的姑娘。

后来，刚毕业那年工作特别忙，她又比较拼，不知不觉瘦又到90多斤。

其实江冠群的父母在他转到看守所的那天晚上就到了海州。

他告诉过母亲，医院的账还没结，要她记得去结一下。但是江母忙着找人找关系，根本没顾上。等她想起来这茬事，已经几个月后，不了了之。

在浦口留置了两日，江冠群就被移交回了东瓯。

案件审理了一个多月，父母帮他请了东瓯最好的律师，他因故意伤害罪被判了五年有期，毕竟此案中，他们虽是正义的一方，却也是先动手的一方，无法从正当防卫的角度来判。

他在狱中消沉了一段时间，想着自由世界里的同学们一个个施展身手，功成名就，而他只能在牢笼里接受日复一日的刻板枯躁的劳动改造。

好在新来的管教和他年纪相仿，比较聊得来，时间长了，他也慢慢想通了。

人还是要活在当下，高墙内的生活极端规律，本就自律的他，把每天能支配的一点时间都用来看书和健身，肌肉变紧的同时，心也变强了。

管教也安排了他很多管理的工作，他都用心去做，和狱友的关系处得也可以，毕竟他这人不势力，能共情别人。

江母每隔两个月，坐火车来看儿子一次。江父心傲，嘴巴上说自己接受了这一变故，但内心始终放不下。所以，四年的时间里，江父只在儿子的某一年生日去探望了一次。

动车上。

江冠群端详着掌心里小小的平安符，嘴角轻轻一笑，心里嘀咕了一声“傻丫头”。

动车外飘过一幕幕山林、田野、滩涂、厂房，盛夏的阳光照射在沿海生机勃勃的土地上，腾飞起一座座经济活力之城。

他的思绪从回忆中抽离，回到现实中来。

现实中的每一天他都很忙，接不完的电话，出不完的差，见不完的人。

最近铜价波动剧烈且有震荡上扬之势，上游供应商有意囤货不出，厂里库存告警。

一边产能问题继续困扰着企业，如果长期不解决，客户就会流失。

扩产能需要场地，要么把自家工厂旁边一块地买下来，要么在工业区里租一个空厂房。

园区有一家化工厂搬到滨海那边了，正在招租。

他正要联系那家化工厂，约对方明天过来谈谈。

手机屏幕里跳出一串熟悉的号码。

张卫州！

他和他的手机号码是连号，一个008，一个009。

“张总，想我了？”

“想想想，正想你呢！”

“鬼话，到底什么事？”

“那我直说，我找到一批现货铜丝，价格5.37（万/吨），但是量太大，我吃不下，想请你一起吃！”

铜丝，他现在正缺，但跟张卫州合作，他有些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