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敢与不敢
洞窟房间内静悄悄，只有许秀一人坐在木椅上。
他神情恍惚，整个人露出脱水般的苍白，愣神地望着书桌上那一摞厚厚的文件。
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同刚要消散而去的噩梦，又笼罩在了他左右，久久不去，并且比过往更要猛烈。
而现在却与以前格然不同，身份的变换更令许秀内心无比煎熬，并非作为受害者，而是加害者——他便是制造出这阴霾与伤痕的凶手。
自己是怎么抱着这一沓文件回来的，许秀也记不清了。
脑袋浑浑噩噩，只记得白泉吟起身离开时的眼神和话语。
“尽管我对银渺参谋的许多想法都不赞同，但至少在这点上都是一致的——许秀兄，你需要为他们负责。”
他指向桌面。
血日下，原本洁白如雪的纸张被染上浓郁的血色。
“把这些文件带回去。”
“看或不看，选择在你。”
他从呆在原地的许秀身旁经过，最后一句话从许秀背后传来。
“许秀兄，不要让将军失望。”
……
看着近在眼前的文件，许秀知道只要自己轻轻伸出手，用手指拨开最上面的第一张白纸，那隐藏在下面的鲜血就会化为无声的黑色文字，静静在那里等待着自己。
没有什么声泪俱下的控诉，没有什么悲痛欲绝的哭喊，也没有居高临下的审判，更没有令人毛骨悚然的酷刑在等待着自己，只有沉默的，像是刻在岩石上的文字。
可许秀却始终不敢伸手。
他觉得有堵重石正落在自己心头，压得心脏传来阵阵绞痛，似乎下一刻就会停止跳动。
口干舌燥，喘不过气来。
脸色苍白，放在双腿上板正的双手冰冷，失去了温度，不住地颤抖。
我应该看吗？
一个声音在许秀内心问自己。
我应该看。
它这样回答道。
不过是张名单而已，不过是看一下人名而已，不过是一些文字而已，也不是什么恐怖片，有什么不敢的呢？
伸出手，拿起来，就像到餐厅点餐一样，随意翻上两页，看上两眼，兴致来的时候再念上两句，看到不认识的字乐上一乐，看到搞笑的名字时多念几遍……
这不是——挺轻松的？
墙壁上有血在往下渗。
本应坚硬的石壁似乎变成了柔软的血肉，起伏蠕动起来，细密如绒毛的触手从“石壁血肉”中长出。
石壁裂缝处越来越多的鲜血流淌而出，汇聚在房间内地面上，缓缓流动，像是片血海。
先是淹没许秀的双脚，然后是小腿，最后是大腿和上面不住颤抖的双手。
现在整个房间内，只剩下许秀露出血面的半个身子，以及放在桌上的那一沓白纸。
伸手！
快！
声音越来越急，催促的原来越快，但许秀却没有丝毫动作。
“……我不敢。”
沙哑的声音。
迟疑且沙哑的声音从许秀喉间传出，似乎万年未曾开口。
他呆呆地看着桌面上的白纸，露出痛苦的表情。
弯下头颅，用沾满血迹的双手捂在头上。
压抑且带着哭腔。
“我……不敢啊……”
刹那间，无数血流如丝带般从充斥在整个房间的血海中射出，紧紧缠绕在许秀身上。
直至形成血色巨茧。
……
一道挺拔有力的身影正站在门外，穿着军装，大檐帽上还绣着朵康乃馨。
在他的手间有一个老年人才会用的按键手机，而他正在耐心地看着手机屏幕，手指在下面的按键上笨拙地按着。
只听见“哔”一声，将军长出一口气，露出遗憾的表情。
挑染着橙色发丝的高挑女性——银渺站在他身后数十米处，怀中抱着枪械，表情紧张。
她一听到将军叹气，立马条件反射般的举起手中枪械，对准【将军】和他身后的铁门。
透过铁门上开的窥视孔还能看见门内那正在泛滥的血色。
“怎么？！收容失败了？！”
“没。”
尽管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注射了【黑棺三】药剂，没有反抗能力的将军却没有丝毫紧张，慢悠悠地举起双手。
“那你为什么叹气？如果没有合理解释的话——”
银渺食指紧扣在扳机上，似乎下一刻就要开枪。
“别紧张。”他努了努嘴，示意银渺看向自己手中的老年手机。
“什么意思？手机和你叹气有什么关系？！”
“刚才我差点儿破了以前的贪吃蛇记录，”将军砸了咂嘴，“有些小失误，不小心撞在墙上了。”
银渺愣住，漂亮的眼睛睁大，满是不敢相信。
“就这？”
“就这。”将军语气有些遗憾，“可惜了，明明再吃两个就能破纪录的。”
银渺终于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脸色涨得通红，语气不知是带着生气还是因为羞耻。
“【将军】！麻烦你认真对待这次任务！”
“好好好。”将军微笑，表示认输，“我就站在这里，出不了事，你不用害怕。”
“请注意你的言行！【将军】。”银渺枪口再次对准将军，“发给你手机不是让你玩游戏的！”
将军小心翼翼地把手机放回裤兜里，然后直起头看向全副武装的银渺，像是小孩子炫耀般开口说道：
“一万四千分！这是我贪吃蛇最高记录。你有没有玩过？”
银渺有些羞恼：“这种四岁儿童玩过一次都不会再玩的古董游戏……【将军】，请不要再转移注意力，一旦【血肉之子】失控收容失败，只有你才能解决。”
她没有再接着往下说。
将军回头，透过窥视孔看见房间内正在鼓动的血色巨茧，正了正帽子。
“许秀这家伙，我永远会相信他。”他笑着说，“就像人类信任我一样。”
“放心，用不到我。比起这个，要不要来试一试挑战我的贪吃蛇记录？”
……
又是一片朦胧昏暗的血色。
许秀觉得这里似曾相识。
他身体正缩在舒适的靠椅当中，不远处是大银屏，正播放着没见过的广告。
一袋油炸小食品从他旁边座椅递过来，熟悉的声音传出。
“哟？不是说打死都不来看嘛？这怎么又来了？”
“算了，你来得刚好。犀牛蟑螂和德州小蠊的拳击赛现在比分打平，正好到最后一回合，也是最具有观赏性的回合。”
“相信我！你看上一会儿就绝对会爱上这两个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