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再见桃花三
灵植空间里，第702圈。
顾庆的神识小人休息片刻，继续上路。
来到这里后，神识消耗超过七成，只剩下豌豆大小，他只能降下速度，从慢跑变成大步向前走，偶尔向前跳几步。
一开始摸黑转圈很不适应，转过几百圈后，转晕了才渐渐适应下来。
整个过程虽然枯燥疲惫，但没有预想中的阴森恐怖，也没有遭遇邪灵袭击，比想象的顺利，这是个好的现象。
来到800圈，神识消耗超过九成，变得极其疲惫，每走一步都伴随着眩晕感，他不得不再次坐下来，休养神识。
“你是谁？”
正闭着眼睛运转《长春功》，耳边传忽然来一个轻微的声音。
顾庆本体和神识小人同时睁开眼睛，向四周看了看。
蟠桃树下，天色漆黑，只有四盏灵气风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明，在檐角随着晚风轻轻摇晃。
在灵植空间中，神识小人四处看看，也没有察觉到什么东西，只是年轮空间内的灵光，似乎亮了些。
“谁？”
神识小人发出神识意念询问道。
半天没有人回应。
也许是幻觉，在灵植空间中跑了那么多圈，出现一点幻觉很正常。
神识小人继续前进。
“你是谁？”
那个声音忽然又出现了。
神识小人打了个机灵。
果然有什么东西在。
希望不要是寄生在灵植空间中的邪灵。
上次那个孙道远管事说过，有些人死后神识不灭，常常喜欢寄宿在灵物中，苟延残喘，灵植也是最常见的寄宿灵物。
那种东西离开人体太久，会渐渐丧失人性，杀人如麻，也被称为邪灵。
“晚辈人族顾庆，是一位灵植师，我接到周家发布的任务，进来查看蟠桃树不开花不结果的原因。”
顾庆礼貌地说道。
“人？为什么你的身上有一种极为亲近的气息。”
那个声音轻轻问道。
这个声音很空灵，像是水波破碎的声音，无法从音色上分辨对方的性别年龄。
听到对方的问题，顾庆扬了下眉头，“我修练的是长春功，长春灵气中蕴含着浓郁生机，与灵植最为亲和，你看是不是这种气息。”
他抬手施展培灵术，一道青绿色灵气落在蟠桃树上。
那个声音轻轻呢喃着什么，像是在自言自语，顾庆没有听清楚。
“前辈？”
顾庆试探着问道。
“你出去吧，蟠桃树未来千年内不会开花结果。”
那个声音轻轻说道。
“为什么？”
顾庆惊讶道。
“我想开花就开花，不想开花就不开花，一定要有原因吗。”
“啊这....”
顾庆被这个说法搞得哑口无言，可没等他再出声，神识小人就被送出灵植空间。
蟠桃树下，顾庆睁开眼睛，嘴角带着一丝苦笑。
“想开花就开花，不想开花就不开花，这话说的也太潇洒了。”
“但蟠桃树不开花不结果，也不说出原因，我怎么完成任务？”
“完不成任务就赚不到灵石，突破遥遥无期。”
顾庆想了想，决定再试一次。
据他猜测，那个声音应该来自蟠桃树的树心，不对，准确地说是树灵。
当灵植成长到一定阶段，树心中的灵性会越来越强大，灵性积攒到一定程度，就会凝聚出树灵。
普通灵植要到十万年以上，才能凝聚树灵，像蟠桃树这种上古仙根，受到环境的影响，觉醒的时间可能会早一些年月。
这棵蟠桃树才八万多年就能凝聚出树灵，属于懂事比较早的一类，就像他在练气期就能凝聚神识。
树灵能施展法术，能神识传念，与人交流，属于灵妖的一种。
既然蟠桃树有树灵，可以进行沟通，那就多聊几次，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它答应早点开花结果。
在树下打坐两日，等神识恢复如初，他放开神识，再次进入到灵植空间中。
“树仙前辈？你在吗？”
“树仙前辈，能出来聊聊吗？”
来到树心空间，顾庆轻轻呼唤了几声。
“你怎么又来了？”
那个声音再次出现，轻灵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耐。
“树仙前辈请慢动手！”
顾庆担心被对方赶出灵植空间，立即说道，
“树仙前辈，请允许我说几句话，蟠桃树是灵果类灵植，是一种珍贵的修练资源，修士栽种灵植的主要目的是收获灵果，如果一棵灵果类灵植不能开花结果，对修士没有用处，他们有可能会对灵植做出一些很残忍的事，譬如砍掉，譬如烧掉。”
“砍了就砍了，反正活着也没有意思。”
那个声音轻轻说道。
顾庆愣了一下，这语气这口吻，太像是那种对生活失去信心，开始自暴自弃的人说的话，用凡人世界那边传来的观点来解释，应该是抑郁症。
难道蟠桃树得了抑郁症？
“树仙前辈，活着怎么会没有意思？听说灵植凝结树灵后，能自行修练，能施展法术，你不想修练变得更强大吗？”
“不想，没意思。”
那个声音轻轻说道。
“树仙前辈，听说灵植修练有成，能变成树妖，去修仙界游历，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你不想去外面看看吗？”
“不想，没意思！”
“……树仙前辈，我的培灵术造诣不错，配合长春灵气，能让灵植运转灵气的速度增加一倍，施展两次，能增加两倍，我连续施展一年，抵得上你十年甚至二十年的修练，要不你重新复苏，我帮你修练？”
顾庆商量道。
“没意思没意思没意思....”
一个轻灵的声音在年轮空间中悠悠回荡。
“这...”
顾庆撑着脸，很是为难。
要是给抑郁症病人做思想工作，他还有些办法，无非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辅之以药，慢慢沟通总有效。
但是要他给一棵灵植做思想工作，这太难了。
这棵蟠桃树不追求自由的生活，不追求强大的生命，钱财、权力、美色、美食大概也没用。
这该怎么办？
就这样出去交任务，肯定拿不到报酬。
“你会读诗吗？”
树心空间里，顾庆正在绞尽脑汁想办法，忽然那个轻灵的声音问道，
“嗯？”
顾庆愣了下，这个要求很奇怪，他毫无准备，但也连忙接话道，
“树仙前辈，你喜欢诗？”
“念几篇桃花诗我听听。”
那个声音说道。
顾庆撑着脸想了想，修仙界的诗大都是从隔壁凡人世界传过来的，无非唐诗宋词元曲，顾庆上学的时候也学过一些，但过去一百多年，大都还给了老师。
他揉着额头，想了片刻，终于想起一首，“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哎~~”
那个声音轻轻地长叹一声，这一声轻叹中饱含着浓浓的遗憾和怅惘，以及无限怀念。
顾庆暗暗惊奇，一般灵植心思纯澈单纯，能辨别善恶，却不怎么通人性，而这个蟠桃树树灵的情绪太过复杂，不像个正经的树灵。
“继续！”
那个声音轻轻地道，“要声情并茂！”
“啊...”
顾庆捂住了额头，他肚子里的存货本就不多，大都是零散的诗句，还要他声情并茂地吟诵，这也太为难人了。
“树仙前辈请稍等！”
蟠桃树下，顾庆睁开眼睛，叫来在旁边伺候的周家仆人六福，请对方帮忙找几本诗集来，最好有桃花诗的诗集。
“诗集？桃花诗？”
周六福挠挠额头，一脸懵逼地走了，片刻后一脸懵逼地过来，怀里抱着一沓深蓝色封面的诗词歌集。
修仙界中流传的诗集大多是从隔壁的凡人世界传过来的，据说那边的凡人不能修练，也不用应付妖魔鬼怪，生活悠闲，安享太平。
空闲的时候他们喜欢吟诗诵词作画，文艺水平比修仙世界高出不少。
因此每隔千年，修仙世界会安排人过去一趟，收集一些凡人世界的知识精华，在修仙界传播，以此来提高修仙界民众的文化水平和艺术素养。
顾庆翻开诗集，看了一遍，是杜甫的《江畔独步寻花》。
“黄师塔前江水东，春光懒困倚微风。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
念完，树灵没有叹气，想来是不喜欢这首。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树灵也没有出声，大概是不喜欢。
顾庆又快速翻书，找到一首不错的诗。
书页上还有配图，是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子，扛着花锄花兜，站在一片桃花林中，意境非常优美，篇幅还特别长，差不多有四百字。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来复去......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愁杀葬花人。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
愿侬此日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天尽头，何处有香丘？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顾庆的神识小人摇头晃脑，念到最后，脑袋快摇晕了，他暗暗吐槽，凡人们太闲了，写首诗也这么多字。
“唉～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有谁怜？有谁怜？”
树灵轻轻呢喃道。
“树仙前辈，你喜欢这首诗？要不我再念一遍。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不用念了，你念的毫无感情，比ta差远了。”
树灵非常嫌弃地说道。
“ta？ta是谁？”
顾庆竖起耳朵，感觉这里瓜。
“跟你无关，你出去吧，五百年后，蟠桃树再开花。”
“五百年？”
五百年后他也不知道还在不在，“树仙前辈，我们再聊聊怎么样，你刚说的ta是谁？是你的恋人吗？是人还是灵植或者飞鸟，ta在哪里，要不我帮你传个话？”
“不用了，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知何处？”
树灵轻轻叹道。
顾庆皱皱眉，听不太懂，感觉很高级。
“树仙前辈，听起来你们曾经很相爱，我能听听你们的爱情故事吗，我想一定非常非常感人。”
顾庆循循善诱地道。
“给你讲？你懂爱情吗？”
树灵略带讥诮地问道。
顾庆脸色黑了黑，活了两百多岁，竟然被一棵树当面质问你懂爱情吗？你懂爱情吗？
“树仙前辈，别瞧不起人，我是成年人，当然懂爱情。”
“你也爱过？”
“当然！”
“说说你的爱情故事，若是能打动我，我会考虑提前开花结果。”
树灵轻轻说道。
“这个....也没什么可说的，就是从前有个女的，说很喜欢很喜欢我，要跟我过一辈子，可后来她遇到一个修炼资质好的、家里有灵石的男人，就把我给踹了，我挺惨的。”
神识小人摊摊手。
“只是这样？！这也叫爱情？你可以出去了，我们没有共同语言。”
“唉~”
顾庆眼前一黑，神识再次被驱离灵植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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