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太太
第25章 二太太
客房里的气氛一下子冷得可怕，沈婉宁听着许安宸一字一句地将话说完，只觉得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许安宸如此疾言厉色地对谁说话，虽然他亦是高门望族里的富家公子，但对方到底是权倾一方，节制江北七省十一师的国军督军。
沈婉宁想不出他何至于此，他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一些，她并没有想让他去惹怒陆赫之，她之所以会让他说她是他的未婚妻，只不过是想借由这样一个身份，让陆赫之减少对自己的疑心罢了。
她心中一阵惊惧，便下意识地将目光移向陆赫之。
距离隔得有些远，但沈婉宁却看得清清楚楚，在听到未婚妻三个字的时候，一向清冷高贵的督军大人，身形竟是无意识地僵了一僵。
但这不能代表什么，也可能是出于惊讶，因为陆赫之终究没有表现出什么其他的情绪，既不愧疚，也不恼怒，只是淡淡地，回看着许安宸，良久之后，才云淡风轻地回了句话：
“是么？那很抱歉。”
陆赫之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看了看面前的许安宸，而后略过他，将目光投向床头的沈婉宁。
“佟小姐放心在这里养伤，许小姐我亦会加紧寻回，来日的抚恤陆某必不会薄待。”
他的语气极为冷淡，听不出丝毫的关心。
坦率的说，就冲许安宸刚才的不敬，他们现在只怕已经死几百回了，而今他还能耐着性子在这里跟他们赔礼，也不过是看在沈婉宁是在他府上受伤的缘故。
屋里这一对璧人卿卿我我，看得陆赫之着实不耐烦，言罢便要转身离去。
但许安宸出言阻止了他。
“我们许家自会请最好的医生替她医治，至于我妹妹，即便您将她救回，我们也绝不会再同意这婚事。”
许安宸看着陆赫之的背影，冷言冷语。
陆赫之蓦地止住了脚步，却没有立马回过神来看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向内收紧，虽然面上仍是波澜不兴，但目光聚焦处已经透出了杀意。
这个人，在他眼中不过是个区区下九流的贱商之子，之前为着几百万银元军费的事与他们周旋，还不惜屈尊降贵亲自去参加什么商会剪彩，还顶着边线紧张的态势亲赴他们的家宴，如今看来，怕不是给了他们一种自己很好拿捏的错觉。
他不能再容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混头小子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一瞬间的，陆赫之只觉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便是在这立时掏枪把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毙了，也没有人能拿他怎么样！
沈婉宁骤然而起的剧烈嗑声打断了陆赫之的思绪，他猛地转身看她，面上挂着一丝紧张，心下却盘算着，为什么她总是可以在剑拔弩张的时候出手解围。
许安宸赶忙快步回了床畔，坐在床边，从后拥住她，轻轻地替她拍起后背。
沈婉宁的身体瘫软无力，顺势倚进他的怀里，幽幽地目光抬眼看他，缓缓伸出手去握住他的另一只手。
怀里的美人此刻对自己无比的依赖，许安宸有瞬间的错觉，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或许她是真的对自己生了情，如果是那样……
许安宸不由地看着沈婉宁淡淡笑了起来，那笑容快慰极了，仿佛四月天里让人如沐春风，眼里满满的全是快要溢出来的喜悦和动容。
而后她冲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许安宸楞了一下，他有些不能明白她的意思，他猜想她是不愿自己再去同陆赫之顶撞，这是她对他的一种担心，但他不愿她继续留在这里，不愿再同她分开，可随着接踵而来的她剧烈的嗑声，他终于也不再继续坚持。
“好吧，那你留下来修养，我得了空就来看你。”
沈婉宁终是依着自己的计划暂时留在了督军府，有了许家准少奶奶的身份，她的身份也变得更加可信。
督军府上下知道陆赫之对于许家多少还是有些顾忌，自不敢怠慢于她，挂了两天的药水，身子也复原了不少，喉咙虽仍是隐隐作痛，但简单的交流已经可以做到。
已近初秋，夜里的风仿佛一夜间骤然转凉，她盖了件毯子坐在客房阳台的摇椅上，房中的侍女已经被她支走，遥望着远处天边的皓月，却是一片难得的宁静。
楼下院子里种着的高大柏木向着她这边探着枝丫，风偶然刮起，留下刮过台面的沙沙响动。
真没想到，身处敌营，还能有这般的怡然自得。
沈婉宁拿过一旁小桌上的茶杯，浅浅呷了一口，不禁有些担心。
不知家中的小蝶现下是否安好，多日未归，想必小蝶也很是担心吧，那孩子向来与人为善，许久见不到自己，还不知道会怎样的坐立不安。
沈婉宁早前吩咐了督军府的下人致电通知小蝶自己无事，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放下心来。
这几日沈婉宁也偶有在府中走动，但总没见到陆赫之，她有些疑惑他平日都在做些什么，但是有碍于身份，不好向下人询问。
她知道他大约是忙，不过想想也是，那样一个位高权重的人物，怎么可能不忙，想要见他，还需等待。
不过好在陆赫之也并非对她再无关心，每日的衣食起居仍旧安排得极好，医生早晚都会前来为她看诊，眼见着身子一日日好了，她心下也急，如此下去，这一遭冒死犯险打入陆府，收获岂非太小。
许安宸却有许多日不曾来过，她想着或是因为婚事取消的缘故，陆赫之最近正同许家闹着心病，大抵是不愿多见许家的人，所以谢绝了许安宸想来探望的请求。
但沈婉宁不甚在意，许安宸不来也好，倒省去功夫来应付他。
她正想得出神，外间的门被骤然打开，脚步声细细碎碎地快步靠近，而后里间的门被敲响。
“佟小姐，您在么？”
听着声音是府上的女仆，沈婉宁有些疑惑，但还是应了声让她进来。
推门而进的是今日服侍沈婉宁的侍女，名叫丝春，看着年纪应是与她相仿，模样倒也算得上亭亭玉立，沈婉宁有时候看着她便会不禁一笑，陆赫之倒是艳福不浅，身边终日围绕着各色佳人，连府上的侍女都生的如此出挑。
沈婉宁撩开半边珠帘，露出侧脸，看着丝春盈盈步履，端着一叠新鲜的荔枝走了进来，对她一笑：
“刚刚走廊里碰上二太太差人过来，给您送了这时令水果”
二太太？沈婉宁心下一疑，她知道陆赫之娶了一房姨太太，但她与这位二太太并不相识，连面都没有见过，怎的这位二夫人竟如此客气。
“那，二太太人呢？”
沈婉宁有些不解，出口发问，既是差人送来了慰问，为何本人却不现身。
丝春看出她的心思，近前几步躬身将果盘放到了沈婉宁手边的小桌上，咧嘴一笑。
“佟小姐您有所不知，我们家二太太身怀有孕，算来已经有快五个月了，将军嘱咐过要她安心养胎，少出来走动，所以才迟迟不得过来看你。”
“二太太……有身孕了？”
沈婉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从没想到，陆赫之的妾室竟然已经身怀六甲，而且，还都已经五个月了。
盘中的荔枝鲜翠欲滴，颗颗晶莹还被特意洒了些保鲜的水滴，看上去便知十分可口诱人，这本不是这个时节该有的水果，怕不是要不远万里从种植的地方连夜空运过来才能尝得这一口鲜，普通人自是想也不敢想，但这位二太太却享用的上，看得出陆赫之对她有多重视。
“是啊。”
丝春甜甜地应着，唇齿之间仿佛裹了蜜糖，提到二太太的时候眼底藏不出的喜悦。
“二太太很得将军宠爱，都这么多年了，将军身边还就只有这么一个女人……”
丝春笑意盈盈地说着，一面替沈婉宁侍弄着盘中的鲜果，但意识到自己失言后，赶忙住了嘴。
区区一个下人怎么可以随便议论主人的行径，实在是太过逾越了。
但沈婉宁没有理会，只平静地听她说着。
她看得出丝春对这位二太太极有好感，念及她的身份应只是个中等的侍女，想必这二太太在这府中的上下风评都很不错。
她并未见过这位二太太，不过是月前在外用餐的时候偶然碰到过伺候她的下人，想着那人很是嚣张跋扈，原以为仆随主便，这二太太也是个极难缠的主儿，如今看来，似乎是她想错了。
沈婉宁冲丝春笑笑，纵是她方才逾矩，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反倒是她的话语让自己心下又多了几分盘算，看来日后，必然是要找个机会好好同这位二太太接触接触的。
“好吧，那你替我去道个谢，赶明儿我好了，亲自过去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