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雨滴敲打在化妆间的铁皮屋顶上，发出细密的声响。徐淼盯着梳妆台上那张烫金名片，手指无意识地在边缘摩挲。已经过去两天了，她依然没有给方楠回复。
“徐小姐，要补妆了。“化妆师轻轻敲门。
徐淼迅速将名片塞进戏服口袋，抬头对镜中的自己深吸一口气。今天拍摄的是她与姚奇的角色重逢的戏份，情感需要极度饱满。
化妆师一边为她补眼妆，一边闲聊：“听说方老师在城郊有栋别墅，全玻璃设计，能看到整片山林。组里好多人都收到过邀请呢。“
徐淼的手指微微收紧，掐进了掌心：“是吗？“
“不过啊，“化妆师压低声音，“赵小姐好像特别不喜欢别人去那里。上次有个女配角去了，第二天就被删戏份了。“她突然意识到说太多，赶紧转移话题，“徐小姐眼睛往上看一下。“
徐淼配合地抬起视线，却在镜中看到赵夕蕊倚在门框上，鲜红的指甲轻轻敲打着手臂。
“补好了吗？导演等着呢。“赵夕蕊的声音像浸了蜜的刀。
化妆师手一抖，眼线笔在徐淼眼角划出一道细痕：“马上好，赵小姐！“
赵夕蕊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徐淼：“听说楠哥邀请你去别墅了？“她轻笑一声，“别紧张，我无所谓。反正他每个戏都会挑个新人'重点培养'。“
徐淼攥紧了戏服下摆：“我只是在考虑工作上的机会...“
“当然，“赵夕蕊俯身，在徐淼耳边低语，“不过提醒你，上个月有个女孩从那里哭着跑出来，现在连特约都接不到了。“她直起身，笑容甜美，“补好了就快去吧，别让全组等你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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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现场，姚奇已经就位。这场戏讲述他的角色历尽艰辛终于找到“未婚妻“，却发现她与方楠的角色关系暧昧。剧本要求他表现出克制中的痛楚。
“Action!“严导一声令下。
姚奇从雨中走来，衣服湿透贴在身上。当他看到徐淼与方楠站在廊檐下亲密交谈时，眼神瞬间黯淡，却又强撑起一个微笑：“小雨，我找到你了。“
徐淼转身，脸上的表情从惊喜到愧疚再到挣扎，完美演绎了剧本要求的复杂情绪：“阿成...我...“
“卡！完美！“严导难得地鼓掌，“姚奇那个眼神绝了！徐淼的情绪转换也很自然！“
方楠却皱着眉头走到监视器前：“严导，我觉得这里可以更有张力。姚奇应该更愤怒一些，毕竟他跋山涉水找来，却发现爱人和别人在一起。“
严导摸着下巴思考：“有道理。姚奇，下一条你试着带点质问的语气。“
姚奇点点头，但徐淼看到他嘴角绷紧的线条——这是他不悦时的微表情。
第二条开拍，姚奇的声音里确实多了几分质问，但眼神依然温柔。这种矛盾感反而让表演更有层次。方楠似乎不太满意，但在严导的赞许下没再说什么。
休息间隙，姚奇把徐淼拉到无人的角落：“淼淼，你决定好要不要去那个聚会了吗？“
雨水顺着棚顶的缝隙滴落，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透明水帘。徐淼看着水珠在姚奇肩头溅开：“我...我想去。但只是为了认识更多业内人士。“
姚奇伸手接住一滴水：“你知道我不可能阻止你追求事业。但答应我，如果有任何不对劲，立刻给我打电话。“
徐淼突然抓住他的手：“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就说...就说我们是一起的。“
“方楠明确说了是私人聚会，“姚奇苦笑，“如果我硬要跟去，只会让你难堪。“他捧起她的脸，“我相信你，淼淼。这份信任比任何机会都重要。“
徐淼眼眶发热，用力点头。她没有告诉姚奇赵夕蕊的警告，也不想增加他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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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会当天，徐淼选了一件简单的白色连衣裙，搭配姚奇送她的珍珠耳钉——这是他们结婚一周年礼物，也是她的护身符。
“我送你到门口。“姚奇拿起车钥匙。
一路上，徐淼不断检查手机信号，确保电量满格。姚奇故作轻松地讲着剧组趣事，但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发白。
方楠的别墅坐落在半山腰，全玻璃结构在夕阳下闪着金光，宛如一座水晶宫殿。姚奇在距离大门百米处停车。
“十二点前我来接你。“他声音平静，“如果提前结束或者...有任何情况，立刻打电话。“
徐淼凑过去吻了吻他的脸颊：“别担心，我只是来拓展人脉的。“
她下车时，姚奇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淼淼，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刺进徐淼心里。她突然有种冲动想回到车上，告诉姚奇掉头回家。但别墅大门在这时打开，方楠一身休闲西装站在光晕里，朝她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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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墅内部比外观更加奢华。挑高的大厅中央是一架三角钢琴，四周墙面挂着几幅抽象派油画。徐淼认出其中一幅价值不菲的真迹，曾在杂志上见过。
“喜欢吗？“方楠递给她一杯香槟，“我收藏的几幅小作品。“
徐淼谨慎地抿了一口酒：“没想到楠哥对艺术这么有研究。“
方楠轻笑：“演艺只是我的兴趣，投资才是主业。“他引导徐淼走向落地窗，“看，从这里能看到整座城市。“
夕阳西下，城市灯火次第亮起，宛如星河倾泻。徐淼不得不承认这景象令人屏息。
“其他人呢？“她突然意识到别墅异常安静。
方楠站得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昂贵的古龙水香气：“他们都在楼上露台。我想先单独和你聊聊剧本的事。“
他走向钢琴，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滑过，流出一段忧伤的旋律：“这是为你写的主题曲，林小雨的角色歌。“
徐淼惊讶地睁大眼睛：“可我只是个配角...“
“在我眼里不是。“方楠停下演奏，直视她，“严导已经同意在下部戏里让你当女主角。投资方那边...我说了算。“
徐淼的心跳加速，但不是因为喜悦。方楠的眼神太过炽热，让她不自觉地后退一步：“这...这太突然了。我需要和姚奇商量...“
“姚奇，姚奇，“方楠突然变调，模仿着她的语气，“你就这么依赖他吗？“他站起身走近，“徐淼，你是个有天赋的演员，不应该被一个小特约束缚住。“
徐淼感到一阵窒息，手中的酒杯微微颤抖：“楠哥，我很感激你的赏识，但姚奇不只是...“
“嘘，“方楠突然伸手抚上她的脸，徐淼僵在原地，“别急着回答。今晚好好考虑。楼上那些制片人、导演，他们能给你姚奇永远给不了的机会。“
就在这时，二楼传来一阵高跟鞋声。赵夕蕊出现在楼梯口，手里晃着一杯红酒：“哟，我是不是打扰到'艺术交流'了？“她语调甜腻，眼神却冰冷。
方楠收回手，表情恢复从容：“夕蕊，来得正好。徐淼刚来，你带她认识一下其他人吧。“
赵夕蕊缓步下楼，红裙如火：“当然，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她挽住徐淼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来吧，小绵羊，我带你去见见大灰狼们。“
徐淼被半强迫地带往二楼，回头望了一眼。方楠站在钢琴旁，对她举杯微笑，那笑容让她浑身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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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的场景更令徐淼震惊。所谓“聚会“只有五个人：两位中年男制片，一位女导演，还有两个年轻漂亮的女演员——都不是他们剧组的。没有严导，也没有其他工作人员。
“啊，方楠的新宠来了，“女导演醉醺醺地说，“这次眼光不错嘛。“
赵夕蕊把徐淼推到众人中间：“各位，这是徐淼，我们组的新人。特别...受方总'器重'。“她特别咬重最后两个字。
一位制片人眯眼打量徐淼：“听说你要当下部戏女主？有什么'特长'啊？“
哄笑声中，徐淼的脸烧得通红。她突然明白了这是什么性质的“聚会“，也理解了姚奇的担忧和赵夕蕊的警告。
“我想我该走了，“她转身要走，却被赵夕蕊拦住。
“急什么？“赵夕蕊凑近她耳边，这次语气竟带着几分真诚，“现在走，明天你就会发现自己的戏份全删光。至少撑到方楠给你正式承诺。“
徐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为什么要帮我？“
赵夕蕊眼中闪过一丝苦涩：“因为我曾经也是你。“她迅速恢复高傲表情，大声说，“来，敬我们的明日之星一杯！“
徐淼被迫接过酒杯，机械地与众人碰杯。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脱身之策。就在这时，手机震动起来——是姚奇的信息：“还好吗？需要我来接你吗？“
这行简单的文字像救命稻草。徐淼借口去洗手间，锁上门后立刻拨通姚奇的电话。
“姚奇，我...“她的声音哽咽，“我想回家。“
“我就在门口，“姚奇的声音沉稳有力，“就说你身体不舒服，然后直接出来。不要惊动他们。“
徐淼深呼吸几次，补了补妆才走出洗手间。她对方楠说自己突然头痛欲裂，可能是太累了。方楠的表情瞬间冷下来，但还是假意关心地送她到门口。
“考虑清楚再给我答复，“他最后说，手指划过她的手腕，“机会...不等人。“
徐淼几乎是小跑着冲向姚奇的车。一上车，她就崩溃地哭了起来。姚奇紧紧抱住她，什么也没问，只是不断重复：“没事了，我在这里，没事了...“
车驶离别墅时，徐淼回头看了一眼。赵夕蕊站在落地窗前，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们离去，手中的红酒杯在月光下像一滩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