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老婆!帮我看看,这个电充好了吗?”驰道。
“变成绿灯了,当然充好了。”我道。
“哦!”
我迷惑地望着驰,因为我发现,他经常问我这些问题,并且有时在路上,他会问我现在是绿灯还是红灯?我想这么大的显示,还要问我吗?
但有时,我问他知道这上面显示什么灯吗?他又能对答如流,有一次,我告诉他,帮我把那枝粉红色的玫瑰递给我,他拿了一枝鲜红的玫瑰花给我。
我又说一次是粉红色那朵,他说他不知道,让我自己拿,我觉得他莫名其妙。
芳的一个同学是色盲,但他是一位非常优秀的画家,他的眼里只有黑色与白色,考美院时,是靠自己记忆来记住所有的颜色位置,最后才被美院录取,所以他专攻雕塑。
但驰却不是色盲,我拿过红色来问他,他说这是红色,我问他能看清红绿灯是什么颜色吗?他说能看清,是红黄绿,我又问他天空是什么颜色的,他说是蓝的,太阳是金色的。
我迷惑了,那为什么有时他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颜色呢?像充电器上面的显示灯,他完全分不清是什么颜色。
我拿出我的一件衣服问道:“这是什么颜色?”
“绿色。”他看了一眼,道。
“那这件呢?”
“绿色。”
我皱了皱眉头,是的,两件都是绿色,但却是不一样的绿,一件是墨绿,一件是嫩绿。
“颜色有什么不同吗?”
“没有什么不同呀?”
“那这个呢?是什么颜色?”
“红色。”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因为我手上拿的是紫色。
然后我又拿了一件鲜红的衣服,问他,他道:“红色。”
“两个红是一样的吗?”
“难道不一样吗?”他反问道。
我马上坐回床上,指着床单问道:“这是什么颜色?
他盯着看了半天,然后道:“有点像白色,又有点像黑色,就有些脏吧,算是白色吧。”
“这是灰色,灰色,你懂吗?”
“灰色,原来这就是灰色。”他有些恍然大悟道。
“告诉我,你身上的衣服是什么蓝?”
“什么蓝?就是蓝色了,还有什么蓝?”他不解道。
“蓝色有许多种的,天蓝、深蓝、藏蓝、青蓝等等。”
“我看不出来,我只知道是蓝色。”他道。
我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拿着我那件紫色的裙子道:“你知道有紫色吗?”
“知道,但没有见过。”
“我手上的就是紫色,你能看清吗?”我问道。
他上前来,仔细看了看,然后道:“我看到的是红色。”
“那你知道什么是粉红色吗?”我继续问道。
“不知道,只听人讲,我没见过。”他道。
我算是明白了,他只能分清楚大色,比如红色、黑色、白色、蓝色、绿色,黄色、金色,但分不清万紫千红,只要与红色接近的,在他眼里都是红色。
这天,吃完午饭后,我坐车去到深圳书城,地处深南东路,在地王大厦与大剧院的对面,这个罗湖书城应该是深圳所有书店中,功能与设备最齐全的书店了。
是每个来深圳的知识青年,青葱岁月里的美好回忆,每天有大量的爱书之人在书城一待,就是一整天,废寝忘食地遨游在知识的海洋里。
我顺着书架一本又一本地查找,但找了两三个小时,还是一无所获,在不经意间,我翻看了一本医书时,看到了我想看的内容。
仔细阅读后,我才知道,这个世上除了色盲,还有色弱的,也就是颜色视觉缺陷,分为先天与后天两大类,但以先天因素较多,并且大部分色弱患者多为男性。
有遗传性,最搞笑的,还是传男不传女,也就是我怀的孩子,如果是个男孩,基本可以百分百确定,将来他肯定是一个色弱患者,如果我怀的是个女孩,我就不必有这方面的担忧。
难怪驰从来不开车,他说他会开车,有驾照,但是通过关系买来的,他开过几次车,后来就不敢再开了,因为一路上,他常常看不清是红灯还是绿灯,每次只能通过记忆的方式来判断。
但总用这样的方式,就会容易出错,在我们这些人看来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对他来说却是难于上青天,所以,他再也不开车了,出去不是公司的车,就是坐的士。
我问他想要个男孩还是女孩?每次他都坚定说要男孩,我讲他果然与大部份的男人一样重男轻女。
他说不是的,他并不是重男轻女,而是因为他觉得男孩省心,虽然小时候调皮,但长大了就可以放心了,反正不用管那么多,但女孩不一样。
如果他有个女儿,他要操一辈子的心,总会担心女儿受到伤害,会被哪个坏小子拐跑,会不会被骗?哪怕是结婚了,婚后生活怎么样?会不会被老公打?
他说他一想起这些,就头皮发麻,他认为如果我生了个女儿,应该是老天爷要惩罚他,对他以前三心两意、寻花问柳的惩罚。
又说他一直活在他母亲的阴影之下,遇到我,虽然我通情达理,大部分时候也能理解他,但我脾气倔强,动不动就会发火,最恐怖的是还会气得吐血,他说他人生中第一次见到,现实中真有人会气得吐血的,他都不敢惹我呀,在我面前战战兢兢,生怕激怒我。
将来再生个女儿,他一想到未来的岁月里,要看三个女人的脸色过日子,他就感到不寒而栗,只怕他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他告诉我,生个儿子吧,儿子不听话,他还可以打打出气,女儿!他别说打,就算是骂也不敢呀!
我告诉他,哪会受气,女儿是父亲的贴心小棉袄,关心都来不及了,将来女儿会给他买好烟好酒,他说拉倒吧!说他朋友中有女儿的,都是女儿奴,只有做牛做马的份,见到我父亲后,他又说我在我父亲面前霸道刁蛮、颐指气使,我父亲都不敢有半句反抗。
我怎么在我父亲面前颐指气使了?我们一起吃饭时,我一直用家乡话与父亲交谈,有时我让父亲吃东西,他老是很客气,我就忍不住要吼他,告诉他,让他吃就吃,不要总是这样客套推让。
驰听不懂我们说什么,但他只看到我的态度是很恶劣的,所以,我真是冤枉呀!我对我的父亲,那是恨不得把心给掏出来,怎么会欺负他呢?
但现在这样的情况,他很明显更适合有一个女儿,因为他色弱,他不懂得欣赏鲜花的美丽,他还有很严重的鼻敏感,他一闻到花香就过敏。
并且吃海鲜也过敏,有几次全身红肿,但他就是喜欢吃海鲜,他说哪怕死也要吃,反而因为他的坚持,身体也就慢慢有些适应了,但偶尔过敏时,半夜里就要上医院去打针。
所以,我基本不在家里插花,他也从来不送花给我,以前我只当他是一个完全不懂得浪漫的人,原来他根本就欣赏不到世间的万紫千红,要他如何去浪漫?
有一个这么无趣的另一半就够了,如果我再生一个看不到江山多娇的儿子,那我真是够惨的,我还想着将来要好好教我的孩子读书画画呢,如果我告诉他,现在我们应该涂粉色,他问我粉色是什么色?我要怎么回答?
我还想与孩子一起读古诗词,可当我读到“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时,我的孩子问我天青色又是什么颜色?我又要怎么回答?
我还想一家人一起驾车遨游,嬉戏于山水之间,我要告诉我的孩子,祖国山河壮美,春日万紫千红,我要告诉我的孩子,四季是如何变换,黑又有哪些黑,白也有各种不同的白。
可是,当我与他讲这一切时,他就如夏虫不可语冰,蟪蛄不知春秋一样,我的心情又会有多悲哀。
突然之间,我是如此地想要一个女儿,我在心中默默感叹道:“老天爷!您老人家还是给我一个健康的女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