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短篇026
张裕元不服气地哼声道：“是我让着你的！”
唐黛挑眉：“你想耍赖吗？”
两人对视片刻，张裕元扬唇笑道：“好嘛，是我输了，唐黛小朋友最厉害了。”
“……”
被他笑吟吟的瞳眸盯着，唐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竟然像个小孩儿似的和他比赛、计较输赢，不由得脸上一热。
虽然把糖果抛着吃的行为很幼稚，但不可否认，和他这么幼稚地闹了一会儿后，唐黛的心情变得轻松了许多。
嗅着最为熟悉的消毒水气息，她坐在少年身边，突然产生了倾诉的欲/望。
想将压在心中沉甸甸的情绪，稍微向他泄露一点点。
“你刚才不是问我在害怕什么吗？”
张裕元偏头看她：“那么你愿意和我分享吗？”
唐黛却想：这又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怎么配得上“分享”这个词？
张裕元听见她用平静陈述的语调，缓缓说道：“我七八岁的时候，我爸刚刚因为意外落下残疾，那时候他的脾气非常暴躁，阴晴不定，已经不止一次动手打过我妈妈了。”
“有一次，我不记得他们是因为什么而争吵了，只记得他突然抓起一把水果刀朝我和我妈所在的方向扔了过来。”
虽然她语气很平静，可听到这，张裕元还是莫名为她揪了揪心。
怪不得。
怪不得她刚才反应会那么强烈。
当时她还那么小，居然遭遇过这样的事情。
怎么可能会不留下心理阴影呢？！
她父亲……
真是太过分了！
张裕元心中被酸酸涨涨的情绪填满，眼眶微涩。
可唐黛居然庆幸道：“我惊呆了，忘了反应，我妈妈也是，幸好刀扔偏了，飞出阳台，掉到了楼下，也没有伤到其他人。”
“我真的是个很懦弱的人。”
她说：“小的时候，每当我爸动手打我妈，我只敢躲在被窝里哭，屁都不敢放一个，稍微大一点的时候，我也不敢挡在我妈面前，只敢扯着嗓子让他住手，可我明明知道，他根本不会听的。”
越是陷入回忆，她便越是自我谴责。
唐黛的眉头越拧越紧：“我太……”
张裕元没给她继续发表自我厌弃言论的机会，唤她的名字，打断了她：“唐黛。”
她怔楞，抬眸看他。
“……嗯？”
张裕元抓起一颗糖放在她掌心，唐黛把糖含住，草莓糖精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我之前听一位长辈说过一句让我印象深刻的话，批评自己过去所做的决定，对自己是不公平的。”（注：非原创，这句话来源于微博，此处引用）
唐黛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张裕元继续道：“当时听到这句话，我其实不太理解，在追问过后，那位长辈说：因为以前的自己，懂的事情、经历的事情，都没有现在的自己多。倘若站在现在的立场去批评过去的所做的决定，是不公平的。即便那时候的你挡在了你母亲面前，也无法使一个情绪失控的人恢复理智，相反，你的行为甚至可能会使他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从而加剧他的怒火。”
停顿了一会儿，他忽然从座椅上站起来，蹲在她面前，仰头看着她，眼中闪烁着浅浅的笑，嗓音也温柔的不可思议：“所以啊，如果我有机会遇到过去的你，我会对她说：你很棒，我知道你在那当下已经尽所能做出最好的决定了。谢谢你把自己保护的这么好，才让我有机会遇到你。”
-
收拾好东西，两人走出医院的大门，准备去吃晚饭的时候，遇到了唐黛同在消化内科的同事——刚参加完老家的哥哥的婚礼回来的彭医生。
彭医生站在门口等她的丈夫过来，不经意间转头看见他们，热情地打招呼：“哎，小唐，这是你弟弟吗？第一次见哈，长得真高真帅啊，你们不愧是亲姐弟，都一样……”
她打量着张裕元，说话语速很快，根本没给两人反应的机会。
唐黛愣住了。
好在张裕元反应的比她快一些，和颜悦色地截断她的话，道：“不是啊，这位女士，您认错人了噢，我不是唐黛的弟弟，我是她的好朋友，和她没有血缘关系。”
虽然被误会成了她的弟弟，但张裕元并没有因此感到生气。
这不是间接在说他和她有夫妻相吗？哈哈哈哈哈。
彭医生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原本有些尴尬，但见两人似乎都不太在意，那面容俊俏白皙的少年还朝她露出和煦的笑容，不由松了口气。
她已经是孩子都生了两个的人了，哪能看不出少年那点不怎么走心去掩饰的心思？
看见她丈夫已经朝这边过来，她挥了挥手，转头对他们笑着说：“是这样啊，那我看你们还挺般配的。”
说完就走到了丈夫的伞下，两人相携离开。
留下心思各异的两个人。
晚饭两人去吃了一家开了很多年的老火锅店。
唐黛是第一次来。
暑气灼人的天，在饭前先喝两口酸酸甜甜的冰镇酸梅汤既解暑又开胃。
唐黛本以为经历了刚才的医/闹后自己不会有什么胃口，但在喝了小半碗酸梅汤后，竟意外地胃口大开。
牛油辣锅味道正宗，新鲜的食材加上特调的料碗，她吃了不少东西。
当她意识到自己吃饱的时候，竟隐隐有点撑。
酸梅汤喝得有点多，唐黛起身去卫生间，本想顺便去前台结个账，可告知了前台座位号后，前台却告诉她，张裕元已经结过账了。
又被他抢先了。
可他是什么时候来结账的？
唐黛没想起来，大概是她吃得太入神，连他起身离开了一会儿都没察觉到吧。
她向前台询问了消费金额，给张裕元转账。
他没收，不知道是没看手机还是装作没看见。
回去后，张裕元抬眸看她，直接道：“你刚才是不是去前台结账了？”
哦，看来不是没看手机，是装作没看见。
“嗯，”唐黛没隐瞒，“之前那件球衣的钱我还没还你，这顿饭应该是我请客的。”
张裕元清汤锅底里捞出一片毛肚，想放进她的碗里，唐黛连忙道：“你吃吧，我吃不下了。”
她注意到，吃饭时，张裕元大多数时候都把想吃的东西下到了清汤锅里，少数几次从辣锅里捞东西吃，还呛到咳嗽了。
看来他不太能吃辣。
除此以外，他的调料和她也完全不一样。
她用的是油碟和干碟，而他的料碗里却加了两大勺浓稠的芝麻酱，还加了生抽、陈醋、花生碎……
“钱你收着吧。”
唐黛担心他又像之前那几次一样直接把钱退回来，催促道。
少年不紧不慢地把毛肚放进自己的料碗里，裹满了蘸料，然后夹起来送进自己嘴里。
咀嚼了几下，才慢吞吞地放下筷子，拿起搁在旁边的手机。
全程动作都仿佛被按下了0.75倍速。
下一瞬，唐黛手机振动，拿起来一看，收到了转账退回的消息。
“……”
真是一点也没有出乎她的意料呢。
张裕元朝她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我结过账后，从来没有回头收别人钱的习惯。”
可真是典型的阔绰小少爷发言。
但唐黛却没有因为别人有钱就心安理得占别人便宜的习惯。
她正要说话，张裕元又开口道：“不如这样吧，正好明天是周六，你应该不用上班吧？我突然想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去电影院看过电影了，你请我看电影怎么样？”
唐黛微微蹙了蹙眉，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电影票的价格：“可是电影票一张才……”
大概对于张裕元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衣食无忧的人，对于金钱的概念没那么看重，所以在他的眼里，一件球衣、一顿火锅和一张电影票的价格是可以等同的。
但唐黛不一样。
而她的顾虑正中张裕元的下怀。
他不疾不徐地说：“如果你觉得看电影不够的话，那等看完电影我们再去喝下午茶，你还觉得不够的话，晚上你再请我吃饭，这样总足够了吧？”
唐黛被他堵到无话可说，只好点头。
-
翌日。
还有两个月就要期末考了，上午吃过早餐后，唐川就自觉地背上书包，说是和同学约好一起去市图书馆自习去了。
唐黛则在家中查看医学界大佬们最新发表出来的论文。
张裕元发消息来问她想看什么电影。
唐黛不怎么看电影，也没怎么关注最近有哪些电影上映，收到这条消息后，便打开了手机中的app去查看。
正在热映的电影中，有外国某个系列的科幻冒险3D电影，也有某部经典动画出的大电影，还有一些或由小说改变或由编剧原创的言情电影，当然现在像这种言情电影，最大的看点不是剧情本身，而是主演的流量。
唐黛一个个浏览下去，并没有哪个名字能令她产生点进去的欲/望。
直到划到最底下，一部名为《十五岁》的电影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这部电影从导演到主演，没一个她认识的，一周前就上映了，可票房惨淡，还不如前两天才上映的某部由小说ip改编、流量明星主演的电影高。
但其实，从演员表上显示的图片来看，主演们的颜值还挺不错的。
简介中也看不出这部电影具体的内容，评分寥寥千人。
后来唐黛才知道，像这种文艺片子，导演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追求流量和票房，拍出来就是冲着拿奖去的。
唐黛莫名对这部电影产生了一探究竟的好奇心，但她没有立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张裕元，反而问：你有什么想看的电影吗？
她以为，一般男生大概会对科幻冒险类型的电影更感兴趣。
可片刻后，张裕元竟然发来一张截图，是最近热映影片的截图，他在图中圈出了最底下的那一部——
《十五岁》
那一刻，唐黛说不震惊是假的。
怎么会这么巧？！
难道张裕元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能听到她的心声不成？！
她问；“为什么想看这一部？”
【我看朋友圈里的几位导演前辈对这部电影赞誉很高，所以挺好奇的。】
【而且这部电影的导演是我的朋友，我想去支持一下他哈哈哈哈】
【不过如果你不感兴趣就算了，我们看别的也行！！】
唐黛：“就看这个吧，其实我本来就想看这部，担心你不感兴趣才问你的。”
少年激动得发了好多感叹号。
【哇！！！我们好有默契！！！】
看得出他是真的很想去看这部电影了。
从它所在的位置也不难猜到，像这种冷门的电影，排片量不会有多高。
今天唯一一个场次是在中午一点半。
和他说了一声后，唐黛买票了。
-
昨天彭医生将他错认成她的弟弟，说不定就是因为她看上去太显老了。
虽然张裕元约她看电影只是为了找个伴儿一起，但唐黛不免感到紧张。
打开衣柜，她头一次产生了不知道该穿什么的念头。
她的衣服似乎都太单调、太朴素了。
和张裕元站在一起，或许立即就会被衬得黯然无光。
唐黛叹了口气，决定趁着现在时间富裕，出趟门买新衣服。
……
唐黛的性格本就不善与人推诿，加上她本来就打算速战速决，所以随机走进某家店后，在导购的强烈推荐下，唐黛买下了一件奶白色的法式复古风长裙，方领露出她白皙漂亮的锁骨，收腰的设计凸显了她绝佳的身材比例，落在复合蕾丝钩花上的印花使她整个人都散发着温柔清新的气质。
当自习回家的唐川看到她换上了这身裙子的时候，他双眸都瞪大了。
唐黛不常穿裙子，看到弟弟这样的眼神，有些尴尬地问：“我刚买的，好看吗？”
唐川张了张口，最后又默默闭上，诚实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突然穿这么漂亮的裙子，是打算和哪个野男人约会啊？”
他眯了眯眼，警惕道：“该不会又要去相亲吧？”
唐黛：“……不是约会，是和张裕元出去看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