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传剑
“万恶淫为首!”
“一起邪淫念,则生平极不欲为者,皆不难为也。”——清朝,王永彬《围炉夜话》。
祖宗千百年留下的名言警句,岂是无的放矢?宁毅从来就不信田伯光的自吹自擂。一百斤老酒,二百余里,只为与人共饮?别人或有可能,淫贼,呵呵...
所幸那贼是要赚令狐下山,并非害命,酒里估计是什么强效蒙汗药吧。这正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不耽误令狐睡觉。只是可惜了那粒“白云熊胆丸”,此番打斗令狐浑身气血激荡,正合药力冲一冲督脉诸穴,没准就有新收获。
宁毅给师兄处理完外伤,把他拖进洞内,天边已泛起晨曦。
中午大有上崖送饭,不见两位师兄,只见许多断剑,遍地是血。心中慌乱但不忘禁忌,只在洞外焦急的喊:“大师哥,三师哥...”
宁毅走出洞来,大有不见大师兄更显惶急。宁毅道师兄在洞内疗伤,大有仍不放心,问三师哥原委。
宁毅道:“昨日你走后,田伯光上得崖来寻仇...”
“啊!”
“不过,被大师哥料理了,如今尸体就在崖下,你若无事可以去寻一寻。”
大有担心道:“大师哥伤势如何?”
宁毅道:“已无大碍,此刻正在洞内酣睡,还是不要吵醒他为好。”
大有见宁毅脸色惨白,气息紊乱,站立不稳,似乎受了内伤。想起那日他在背后说三师哥坏话,心中极是惭愧。“若非三师哥有先见之明,华山上师姐妹只怕,只怕...”想着对宁毅深深一揖。
宁毅拦住大有道歉,叮嘱他明日上崖多带些饭菜,这两天他与大师哥怕要饭量大增。大有连忙应下,不敢打扰师兄静养,三步两回头的去了。
目送大有远去,宁毅转过身,就见洞前一人,斜三十度望天,左手轻拂长须,右手背在身后,一副隐士高人模样。
确实是隐士高人,只是这高人身带风霜,面容困倦,“不会真在崖后站了一晚上吧。”宁毅忽然有些心虚,不敢多想,大礼参拜,再谢风太师叔救命之恩。
老风未看他一眼,一言不发的走进洞去,宁毅颤抖着起身,跟了上去。老风只是看着壁上刻划,宁毅心中有鬼不好搭话,侍立一旁。
令狐一直睡到未时末,醒来感觉身体好了许多,只是头有些疼。起来伸个懒腰,就见洞里多了一人。那老者白须青袍,略带疲倦,眼若寒星却脸如金纸。心中一紧,想必是风太师叔驾临,慌忙拜见。
老风哼一声问大弟子睡的可好,令狐不敢答,连声告罪。又见三师弟颤颤巍巍的站在一边,再告声罪去扶宁毅。
这三弟子工于心计,老风颇为不喜,见令狐动了真情,才回头看他一眼。见他脸色惨白,一头冷汗,似乎不是伪装,就想上前一探。宁毅要躲,老风冷哼一声,捉住他脉门。
宁毅忙道:“太师叔莫动气息!”
老风瞪他一眼,慢慢的眯起了眼睛。这个三弟子,体内经脉多有残破,比废人强不出许多。他只道洞壁上刻画是为助令狐练功,如此看来是为他自己,倒是有些见识。“只是他练气艰难,这气不往内走,只向外散,毫无收束是怎么回事?”
就想动气再探,宁毅察觉猛地一抽,却哪里抽得动。老风心中不快,“还敢躲?”却见宁毅红着眼狠狠的瞪着他,一副咬牙切齿要拼命的模样。他略显诧异,到底止住念头。
令狐见二人相持,谁也不肯退步,连忙跪下,恳切道:“三师弟有些苦衷,弟子恳请风太师叔高抬贵手。”说罢咚咚磕头。
老风看在令狐面子松开宁毅,三弟子用力过猛一下撞在避上,令狐赶忙扶住。
宁毅呼呼的喘了半天气,挣开令狐蜷成一团,抖了许久才勉强稳了下来。虚弱道:“弟子...谢...风太师叔...不杀之恩...”“不杀”二字咬的极重,分明带有极大的怨气。
老风心中轻蔑一笑,忽然一动,不确定道:“你在散功?”
宁毅心中愤恨,不愿理他,刚刚差点功亏一篑。但凡这老东西动了一丝真气,引动他体内气息暴动,这一辈子就再没有指望了。昨晚为杀田伯光动了真气,经脉被冲的七零八落,原本是阻塞,现在是阻塞加泄漏。
田伯光都来了,后边还有那六个怪人,再接下来一事多过一事,那还能如现在这般悠闲。他不敢再等,便在上午强忍伤势再度行险,只恨自己犹豫没早开始散功。
令狐怕师弟激怒老风,与他说了些来龙去脉,老风一叹,道:“不想其中还有如此内情,这次却是老夫的不是了。待我...”
宁毅急道:“不...不...敢劳...太师叔大驾,弟子...自有...分寸...”这几个字咬的极为费力,牙齿都渗出来血来。
令狐怕老风误会,待要解释,老风摆摆手看着宁毅道:“我不知你如何想,但要告诉你,以你现下情形,一旦散功有七成可能再难重修,到时便外功也难成就了。”
宁毅清楚老风说的委婉,即便成功散功,有七成的可能要沦为废人,更遑论散功本身就有极大风险。但还有三成可能,足以让宁毅搏一搏了。
老风走出去,抬手示意令狐跟上,令狐担心师弟一动不动,老风道:“现在只能靠他自己,任何帮忙都是打搅,莫再聒噪。”
宁毅强忍着微微点头,令狐方才跟上。出来洞口又见崖前那两坛酒,突然怒起,一脚一个踹下崖去,然后瞪着脚下兀自生着闷气。
老风半天等不来这小子说话,忍不住开口道:“与其在那怨天尤人,不如想想怎么长进。”
令狐不答,老风又道:“只有足够的实力,才能庇护身边之人。”
令狐似有触动,转身对老风一揖,道:“弟子谢风太师叔指点。”
老风手拂长须点点头,刚要再度望天,就见令狐径直走过身边,愕然道:“你去哪儿?”
令狐再拜道:“风太师叔一番提点,弟子深以为然,只觉往日光阴虚度,深感惭愧。弟子今后定要发愤图强,勤学苦练,早日振兴华山。”
老风心中一片茫然:“老夫观你性情洒脱,不拘俗礼,最合我意。何时变的如此刻板?便如那岳不群一般迂腐。”
眼见令狐又要离开,老风忙道:“慢着!”
令狐还拜道:“风太师叔放心,弟子不敢打扰三师弟,只去后洞练功。弟子失陪,请太师叔恕罪。”
老风:“???”
风清扬不知道是他给出的暗示不够,还是令狐那小子装迷糊。也罢,后洞中剑法众多,正可作为切入点。路过宁毅见他已安静许多,不禁点点头,暗道“可惜”。
令狐点燃火把就见风太师叔迤逦而来,对他遥遥一拜。老风见他正要打坐:“你师傅可传你紫霞内功了?”老风明知故问道。
令狐道:“弟子功力不到,不敢奢求。”
风清扬继续煽风点火:“你师弟...你心中没有怨气么?”
令狐想,“太师叔如何知道师傅传了师弟‘紫霞气功’...是了...可能在外间洞壁上看出的端倪...”
风清扬笑一笑,道:“华山气功胜在稳健,不以增长见长,想在内功上有所突破,短时间内是无望。”心想这下说的足够明显了。
他看出令狐内功小成,却不知道他已打开督脉。
令狐心想,太师叔这是提醒他不要贪功冒进,需依法度稳扎稳打方可长足进步,他如何不知。毕竟是长辈关切,还是要谢过。当下起身行礼道:“谢风太师叔。”
老风心道,“终于开窍了”,却没有等来下文。令狐等了半天,见太师叔没再吩咐,告声罪又要练气。
风清扬不知道哪里出了错,这个弟子他观察年久,足可托付,怎地变得如此拘泥不化!怒道:“蠢才!蠢才!岳不群怎么教的徒弟,简直是狗屁不通!”
令狐冲不知他怎地突然生气,听得他辱及恩师,心下气恼,“腾”的站起,,张口却没发出声音来。究竟是师傅长辈,他不好反驳,面上表情却不曾遮掩。
老风看他生气的模样,激道:“我传你“紫霞气功”,你学不学?”他哪里会这个,当日虽然察觉他们师徒动静,但还拉不下脸偷听小辈说话。如此说只是气话。
令狐道:“弟子不敢!”他心中有气,说话也带了几分冷漠。
风清扬偏执道:“是不想还是不敢?我若执意传你呢。”
令狐行礼道:“请太师叔恕弟子无礼!”语气颇为孤傲,说完就要离去。
见他如此,风清扬反倒消了气,生出几分欣赏来。道:“站住!”
令狐欲待不理,风清扬脚下一动,一把长剑截住令狐去路。令狐刚要绕过,就听风太师叔道:“你使一招‘白虹贯日’接‘有凤来仪’我看看。”
令狐负气在心本不欲理会,又想“先前不知如何惹了太师叔,此番考较若不做理会,我令狐冲倒是无所谓,没得让他看轻了师傅。”
道:“这有何难!”
拔起长剑,白红贯日已经起手,招式过半剑尖朝天,顺势一划剑尖向前,已成‘有凤来仪’。
老风不说话,但心中满意已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