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牵机引
小屋里凭空生出一道小小的旋风，柳夏的身影紧随其后，出现在她此前离开的位置。
“夏长年，这功法要是个垃圾，我跟你没完！”柳夏刚站稳便气鼓鼓的就地坐下。
没有选剑法，没有选身法，柳夏的识海里多了一枚黑灰色的玉简剪影，名叫《牵机引》。
若不是绿衣师姐曾告诫柳夏，宗主会一门叫《牵机引》的秘术，有可能察觉她和妖丹的关系。她也不会见到那枚黑乎乎的玉简就惊讶到失了分寸。
当时神识比脑子转的还快，完全忘记了林长老的提醒，下意识地就以神识扫向那枚玉简，然后……她就回来了。
功法内容瞬息间没入识海，人也立即被传送走。整个过程长不过数息，快到柳夏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约莫一炷香时间后，柳夏惊骇地睁开眼，这个《牵机引》远比她以为的要可怕。
当初听到绿衣师姐说的话，柳夏并没有放在心上。她以为夏长年用《牵机引》，不过是给妖丹寻找合适的“口粮”。就算注意到自己，她顶多也就是更合妖丹胃口的“口粮”而已。
事实上，《牵机引》能做的不只是寻人探物，还有索命。这不是什么功法，而是秘术，专门用来追杀、暗杀的秘术。寻人只是为了方便确认目标所在罢了。
一旦锁定了目标，施术者就能以手中的物件为“引”，“牵”走对方的生机。这被当作“引”的东西越强大，效果也越好，甚至可以立时要了对方的性命。
至于寻人探物，只要目标生机尚存，凡是沾染了对方气息的东西均可为“引”。有了这种手段，就算不用《牵机引》直接索命，也可亲自杀上门去……
夏长年当初用妖丹为“引”找木灵根弟子，实则是寻找和柳妖的木属性气息相近的人。这对《牵机引》而言，可以说是大材小用了。
当然，这秘术也不是无所不能。若对方的神识比施术者更强，效果会差很多，直接索命甚至会遭到反噬，轻易用不的。
柳夏心里很不安，如今夏长年手里握着的可不是妖丹，而是自己的血。也不知道以她的神识，能不能扛得住夏长年的探寻。
……
……
昭云峰后山。
夏长年回到闭关的密室，径直来到角落里的一处阵法前，取出几块中品灵石安放到阵基处，随后将净灵珠放到阵眼的位置。
嗡鸣声起，阵法上青光潋滟，游动如织。随后净灵珠上方出现一幕模糊的画面，似是一个年轻女子的侧颜。虽然只有大致的轮廓，也能分辨出她披散着头发，正低眉垂首不知在看些什么。
“翠儿！”
夏长年忍不住一声惊呼，那画面也烟消云散。那是她，一定是她。当年她就不喜欢扎起头发，这侧颜他再熟悉不过了。
再看向阵眼处的净灵珠，夏长年仿若被定身般，脸上阴晴不定。修士大多习惯了用神识代替眼睛，就算他没有试图在净灵珠上烙印神识，那道柳妖的虚影也不时出现，想不看都不行！
“她还活着？这怎么可能。”
夏长年合上双眼，可一张更清晰的脸庞浮现在眼前。
当年他丹田被破、经脉受损，倒在蒙山一处昏迷不醒，再睁眼便见到这张脸。
她好奇地问他：“我叫柳翠儿，你是谁？”
“我叫夏长年。”
五十年一心修炼，他好不容易才筑基成功，却因为争夺一株灵草险些命丧蒙山。虽然被这个女子救活了，却比死了还让他难受。
他不想再回宗门，回去了也是废人一个，还不如就在蒙山结庐而居，生死由天。
柳翠儿常常来看他，给他带各种灵果，帮他加固茅屋，还介绍跟她一样的妖兽给他认识。
她说自己住在蒙山深处，那里人修进不去，否则会邀请他去看看。他也渐渐习惯了身边常常跟着一个十阶的化形妖兽。
如此数年，夏长年忽然发现自己喜欢上了柳翠儿。可她是十阶妖兽，他是人修，还是一个被废了丹田的人修。
那个常常来找他喝酒的竹子说：“妖兽的本心不是你们说的什么道，只是心里想要什么而已。你喜欢翠儿，不就是本心么？”
……
“噗～”
夏长年已经不记得这是自己第多少次吐血了，就像他和柳夏说的，经脉紊乱、丹田不稳、走火入魔。
柳翠儿就是他的心魔。
当年结发，他的本心就是与她相伴。妖兽动辄千万年的寿元，他陪不了她的一生，但能许上自己的一生。
谁曾想，她的生机如此强大，即便他丹田已碎，也能因为双修治愈经脉。于是那年天门开启的时候，他带上柳翠儿的妖丹回到宗门，想看看有没有修复丹田的办法。
果然，他见到了上界来的前辈，教他如何用妖丹修复丹田，如何修炼到化神。可条件是，那位前辈想要这颗妖丹，并且跟他说这枚妖丹来力不凡，它是可以被认主的。
不过，这妖丹不是杀妖取得的，是跟翠儿借的。
只要她还活着，妖丹就无法认主。前辈说给他几百年时间，杀了柳翠儿，化神后将妖丹带到上界交给他。
杀了她，他做不出，也办不到。放弃化神，他同样舍不得。
于是他躲在宗门闭关，心想若是翠儿来寻他，再做打算……
三十年后他结丹了，两百岁时他结婴了，后来他当宗主了，她都没有出现。不止是她，那些蒙山深处的妖兽也没有来寻他。
似乎，他在蒙山度过的那段日子，就是一场梦。
直到他试着用秘术探查她的下落，才知道她快要死了。
他心里既愧疚，又觉得如释重负。
此后每年，他都会查探一次。知道她还活着，知道她快死了。直到六年前，她真的死了，妖丹再也引不来她的画面。
即便如此，那妖丹仍旧无法认主。
他既期盼又恐惧，直到今天终于确认：她居然还活着，她果然还活着。
夏长年颓然地取出一只古朴的香炉。青烟升起，很是怪异地直上云霄，许久之后那烟骤然散开，化作一个道人的身影。
“何事？”这声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实际上只传进了夏长年的耳朵。
“前辈，那柳妖，还活着。”
“六年前你告诉本君那柳妖已经死了，如今怎么又活过来了？！”
“当时弟子施展《牵机引》，柳妖确实已经死了。近日弟子用妖丹炼器，谁知有天地异象显化，正是那柳妖的本体。弟子随即再次以妖丹为引施法，居然得知她还活着。只是受神识所限，仍旧不能探查到具体位置。”
烟雾化作的道人剧烈波动了起来，“你炼化了妖丹？”
“没有炼化。”夏长年惶恐地将柳夏的说辞复述了一遍，“弟子只是借助妖丹清除妖气，但并不能将妖丹炼化认主。”
“罢了，还有五年时间，你好自为之。不论柳妖是生是死，届时都要将那妖丹带上来，本君自有主张。”